林殊踏上最后一級旋梯時,感覺自己的膝蓋在發出抗議的交響樂。
“嘶……回頭真得跟暖暖申請一筆‘高危工種特殊津貼’?!彼鲋涞膲Ρ冢贿叴瓪庖贿呧止?,“爬個樓跟西天取經似的,九九八十一難,這得算一難吧?”
周圍是巨大的、停擺的鐘表機械,齒輪上掛著蛛網,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舊機油混雜著百年塵埃的厚重味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歷史的尸骸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他推開頂層那扇沉重得能當盾牌使的木門,一股狂風瞬間灌了進來,差點把他新做的發型吹成雞窩。
“嚯!”
鐘樓的露臺到了。
半個鏡海市的璀璨夜景,如同一塊鋪開的、鑲滿碎鉆的黑絲絨,在他腳下無聲地流淌。而在那流光溢彩的盡頭,露臺的最邊緣,一個削瘦的男人背對著他,穿著一件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黑色風衣。
“喲,兄弟,好雅興?。 绷质獯曛肿吡诉^去,笑呵呵地打破了這幅深沉的畫面,“站那么邊上,風大不冷?。课腋阏f,這要是沒站穩掉下去,第二天新聞標題就不是‘風箏’,改‘隕石’了?!?/p>
那人沒有回頭,仿佛這句俏皮話只是吹過耳邊的風。
林殊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走到他身旁,學著他的樣子,雙手撐在冰冷的石欄上,眺望遠方。
“嘖嘖,風景不錯。就是護欄矮了點,對我們這種老年人不太友好?!?/p>
終于,那個男人緩緩轉過身。他有一張平平無奇、丟進人堆里三秒鐘就找不著的臉,唯獨那雙眼睛,銳利得像是能在黑夜里捕食的鷹。
“林叔。”他開口了,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生銹的鐵皮,“你還是老樣子。”
“是嗎?我也覺得我風采不減當年?!绷质獾靡獾匾惶裘肌?/p>
“不。”風箏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淡漠,“我說的是你身上那股味道,一點沒變。還是那股子總想把所有事都自己扛起來的,餿了的霉味兒?!?/p>
林殊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化開,變成了無奈的苦笑。
“你這張嘴啊,還是那么不討喜。這么多年,就沒找個班上上,學學怎么跟人好好說話?”
“我不需要?!憋L箏的語氣平淡如水,“我的客戶不付錢給我,不是為了聽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