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屏幕上,秦簡的哭聲漸漸平息,但她的工作界面卻如同一潭死水,靜止不動。她只是趴在那里,肩膀微微起伏,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的雛鳥。
“她在猶豫,她在害怕。”言徹低聲分析道,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信息和邏輯上的證明我們已經給足了。但對一個被長期精神囚禁的人來說,邁出那一步,需要的是超越理性的東西。”
“說白了,就是需要一個情感上的‘推土機’,把她心里最后那點顧慮給鏟平!”鐘亦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可我們現在連話都說不上,怎么推?”
蘇輕墨盯著屏幕,也是一臉無計可施:“單向頻道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再多任何一點交互,‘神盾’都會立刻發現我們。”
整個“蜂巢”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局。
“讓我來。”
陳暖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她看著屏幕上秦簡那個蒼白而孤單的側影,深吸一口氣,眼神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機器播放的音樂是冰冷的,怎么放都只是代碼。”她說,“但生命傳遞的情感,是溫暖的。就算跑調,也是活的。”
言徹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眼中閃過一絲驚異與擔憂:“暖暖,你的精神負荷……”
“我沒事。”陳暖暖搖了搖頭,走到操作臺前,戴上了自己的聽診器,“現在,只有我能唱那首‘活’的搖籃曲了。”
她閉上眼睛,精神力如同一條溫暖的溪流,再次流淌而出,精準地找到了天臺上那只正在跟鐘亦然的烤肉師傅雞同鴨講、討價還價的獨眼鴉王。
但這一次,她傳遞的不再是“任務”,不是“交易”,也不是“威脅”。
她將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情感,毫無保留地交了出去。
那一刻,她想到了被囚禁在冰冷實驗室里、瑟瑟發抖的零號;想到了屏幕上秦簡那雙絕望又充滿憐憫的眼睛;想到了她自己被網暴時,言徹那雙笨拙卻堅定地握住她的手;想到了所有被欺凌、被漠視、無法為自己發聲的弱小生命。
同情、憐愛、憤怒,以及一種“我來帶你回家”的、強大而溫柔的渴望……所有這些復雜的情感,被她編織成一股純粹的精神洪流,涌向了鴉王。
正在為多要一塊牛油而跟廚師激烈“辯論”的鴉王,突然僵住了。
“嘎?”(咋回事?這股暖洋洋的感覺是啥?中毒了?)
在它的精神世界里,眼前的景象變了。肥美的烤肉消失了,兇神惡煞的廚師也消失了。它“看見”了一幅流動的畫面:一個和它一樣黑漆漆的、瘦弱的同類(秦簡),被關在一個狹窄的、發光的籠子里,悲傷地低著頭。而籠子外,另一個善良的、散發著食物香氣的同類(陳暖暖),正用一種它從未感受過的、充滿期盼和懇求的眼神看著它,請求它去安慰那個籠子里可憐的朋友。
這不是命令,是請求。
這只偷過快遞、罵過保安、在鏡海市上空橫行霸道了一輩子的流氓烏鴉,第一次理解了“兩腳獸”一種名為“共情”的復雜情感。
它愣愣地看了看天臺上還在翻烤的牛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漆黑的羽毛。
“嘎……嘎……”(唉,麻煩的兩腳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