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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像燒不盡的野草,將布爾國的土地燒了整整五年。
曾經飄著桂花香氣的街道,如今只剩斷壁殘垣;往日里孩童追逐的廣場,早已被彈坑與焦土覆蓋。
家家戶戶的門板上,都釘著泛黃的照片——有穿著軍裝的青年,有笑容燦爛的婦人,有青澀卻堅定的少女,還有少年。
除了步履蹣跚的老人與年齡尚小的孩子,幾乎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沖向了前線,連空氣里都飄著硝煙與離別混合的澀味。
皇宮的琉璃瓦在戰火中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卻依舊挺著脊梁立在城市中央。
殿門被銅環磨出的吱呀聲撕開寂靜,辭硯身著玄黑王袍,每一步沉重的踩上漢白玉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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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從前瘦了太多,王袍的肩線空蕩地晃著,露出的手腕細得能看清青色血管,唯有脊背挺得筆直。
抬手摘下王冠,待那抹曾如春日桃花般鮮活的粉發徹底暴露在光線下,才讓人看清——那顏色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霜雪般的白,不是歲月染白,是三年前灼華回來的那天,一夜之間,就同那個人一起,永遠埋進了地下。
“陛下,您要不要睡會兒……”副官跟在身后擔憂道。
辭硯擺了擺手:“睡不著,我去趟墓園。”他頓了頓,補充道,“不用跟著,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副官應聲退下,看著辭硯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
墓園建在城市的最高處,能俯瞰到整個布爾國的輪廓。
這里的墓碑排列得整整齊齊,每一塊石碑上都刻著名字與生卒年月,有的還貼著模糊的照片。
還有一對并排而立的墓碑,上面刻著“陸承鋒”與“沈獻禾”,照片里的兩人相擁著。
他們最終還是一起去了前線,在一次保衛戰中,為了掩護戰友撤退,雙雙倒在了炮火里。
辭硯沿著墓碑慢慢走,指尖偶爾會輕輕拂過石碑上的名字。
他走到一塊刻著“辭父”“辭母”的墓碑前,停下腳步,沉默了幾秒,輕聲說:“爸,媽,我盡力了……”
風從耳邊吹過,像是無聲的回應。
再往前走,是刻著“辭大哥”“辭二姐”的墓碑。
大哥曾是皇家衛隊的隊長,戰爭剛打響那陣,為了護送能扭轉戰局的機密文件,帶著小隊鉆進了敵軍的大本營。
最后文件安全送到了指揮部,他卻永遠留在了那片雪地里,尸體是半個月后才找到的,手里還攥著枚金懷表,表蓋里嵌著的全家福,邊角已被鮮血浸得發暗。
二姐是前線最年輕的女指揮官,憑著過人的智慧,硬是用自己當誘餌,把敵軍耍得團團轉,為三萬四千名百姓和士兵爭取了撤退時間。
可她自己卻沒能突圍,最后在敵軍的圍剿中,彈盡糧絕,連一句遺言都沒來得及留下。
辭硯慢慢蹲下身,指尖蹭過石碑上刻得深凹的名字,指腹磨過那些冰冷的筆畫,聲音里終于泄出幾分哽咽:“哥,姐,我沒給辭家丟臉……但是我快要撐不住了……”
最后,他停在了一塊刻著“灼華”的墓碑前。
這塊石碑很干凈,碑前還放著許多枝桃花——那是灼華最喜歡的花,辭硯每次來都會帶。
他坐在墓碑旁,像從前那樣,靠著石碑,仿佛身邊還坐著那個會喊他“辭硯哥哥”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