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風驟然斂去,仿佛從未席卷過這方天地。
火堆依舊燃著,火星子安靜地跳躍,映得荒廟內一片暖黃,先前的電閃雷鳴、鬼哭狼嚎,竟像一場荒誕的幻覺。
灼華后背的冷汗還未干透,指尖仍殘留著抱木柱時蹭到的糙意。
那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他不敢回頭看那尊白玉神像,更不敢停留片刻,幾乎是踉蹌著轉身,跌跌撞撞地沖出了荒廟。
夜空中,月亮被厚重的云層裹得嚴嚴實實,林間伸手不見五指。
灼華慌不擇路,腳下被枯枝絆倒好幾次,膝蓋和手掌蹭破了皮,滲出血珠混著泥污,他卻顧不上疼,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可不知為何,無論他往哪個方向奔逃,最后總會繞回荒廟前那棵老槐樹下,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將他困在了這片林子里。
淅淅瀝瀝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只留下滿地泥濘,踩上去黏膩濕滑。
灼華停下腳步,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他看著眼前熟悉的荒廟門扉,只覺得一陣絕望,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蹌,魂不守舍間,腳后跟突然踩到一截枯枝——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朝著身后的泥地倒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間突然風起,樹浪層層疊疊,由遠及近,帶著一股清冽卻冰冷的氣息。
下一瞬,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突然覆上他的腰際,力道沉穩,稍一使勁,便將他穩穩摟進了懷里。
灼華渾身一僵,呆呆地抬眼望去。
撞入眼簾的,是一張溫潤如玉的臉——眉如遠山,目若秋水,鼻梁挺直,唇色偏淡,明明是一副謙謙公子的模樣,氣質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周身更像裹著一層寒霜,冷得讓人發顫。
男子垂眸,狹長的丹鳳眼緩緩掃過他滿身的泥污與狼狽,語氣帶著幾分輕慢的嘲弄:“還真慘,竟淪落風塵了。”
灼華早已聽過比這更難聽的話,心中并無波瀾,只冷冷開口:“放開我。”
“為何要放?”男子輕笑一聲,指尖在他腰側摩挲,毫不掩飾的輕佻,“你不就是干這行的?放心,等我快活夠了,自會把你送回去,換那筆賞錢。”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灼華蒼白卻依舊艷麗的臉上,添了句更刺耳的:“若是活好,說不定我會常來光顧。”
說著,白衣男子手臂微微用力,將灼華摟得更緊。
他眉頭微蹙,指尖觸到的腰肢細得驚人,隔著薄薄的紗衣,能清晰感受到骨骼的輪廓,硌手得很。
灼華終于忍無可忍,劇烈地掙扎起來,手腳并用,想要掙脫這令人窒息的懷抱。
可男子的力氣遠勝于他,只稍一用力,便將他的掙扎強行鎮壓。
緊接著,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男子的聲音冷了幾分,譏誚道:“真騷,哪還有半分過去的意氣風發?”
灼華眼底閃過一絲茫然,隨即被怒意取代。
他猛地張口,狠狠咬住男子扣在自己下巴上的虎口,直到嘗到血腥味,才松口呸了一聲:“我們見過?還是我與你有仇?我從小到大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哪來的意氣風發?你莫不是找錯人了!”
白衣男子抬手,看了眼虎口處的牙印,并未動怒。
他緩緩松開灼華,轉身望向荒廟的方向,月光恰好穿透云層,灑在他身上,卻照不進他眼底的幽深。
他神色平靜無悲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