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倆今天吃了這么多。”筷子在“餅”上利落地劃走一小塊,分到那兩個小圈里。
“剩下的這些,”筷子尖指向“餅”上剩下的大塊區域,“得留著。為啥?要交下個月的房租,要給雨水買新本子新鉛筆,還得存一點,萬一像上次那樣病了,好有錢抓藥,是不是?”
雨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紅腫的眼睛緊緊盯著哥哥的筷子,那醬色的線條仿佛有了魔力。
“這就是除法。”
何雨柱的聲音沉穩而耐心,像在傳授一道菜的訣竅,“把一個大東西(總數),按著規矩(份數),公平地分開(除),算出每個人該得多少(商),或者像這房租、藥錢,是必須扣掉的部分(余數)。應用題里那些‘分給幾個人’、‘平均多少’、‘還剩多少’,掰開了揉碎了看,無非就是算清楚這‘餅’怎么切。”
他一邊說,一邊用醬汁在“餅”旁邊寫下一個簡單的除法算式:20÷4=?“比如,20個銅子兒,分給4個伙計,每人該得幾個?就是20除以4,等于5。”筷子在“5”上重重一點。
雨水的眼睛瞪大了些,看看桌上的醬畫,又看看那個算式,小嘴微微張著,忘了咀嚼嘴里的餅。
那些在課本上張牙舞爪、讓她暈頭轉向的數字和文字,在哥哥的筷子和醬汁下,忽然變得……像切蔥花一樣清晰起來?
何雨柱沒停,又蘸了點醬,畫了個更大的圈,里面畫了幾條歪歪扭扭的魚:“再比如,今早買了三條魚,花了9000塊(舊幣)。問一條魚多少錢?這就是把總錢數(9000),除以魚的條數(3),得出一條魚的錢(3000)。看,是不是跟算‘一斤肉多少錢’一個道理?你天天看哥買菜,心里其實早就有譜了。”
灶臺邊的生活經驗,成了撬開算術堡壘最有力的杠桿。雨水看著那些醬色的線條和數字,腦子里那些纏成一團的亂麻,似乎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梳理著。
“哥……”她小聲開口,帶著點不確定的希冀,“那……那書上寫的‘一個工人一天生產12個零件,5天生產多少’,就是……12乘以5?”
“對!”何雨柱眼中閃過一絲贊許的笑意,筷子在代表“零件”的點點上快速劃過,“就像哥在鴻賓樓切墩,一天能切那么多土豆絲,五天切的就是五倍那么多。乘法,就是連加,記住了?”
雨水的眼睛終于亮了起來,像撥開了烏云的星星。
她用力點點頭,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在桌上一個空白處,學著哥哥的樣子,蘸了點醬,畫了個小圈,又寫下“12×5=60”,然后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何雨柱。
“沒錯!”何雨柱肯定道,笑容更深了。
他抬手,指向窗臺上放著的一個表皮干癟發紫的老洋蔥頭——那是前幾天做飯剩下的。“雨水,你看那洋蔥。”
雨水順著他的手指望去。
“學問這東西,就像剝洋蔥。”何雨柱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了然,“外面那層皮,又干又硬,還辣眼睛,讓人不想碰,就像你看不懂題目時的難受勁兒。可你別怕,也別急。耐著性子,一層一層,穩穩當當地剝下去。剝掉一層,離里面那水靈透亮的心子就近一步。剝得多了,手熟了,眼亮了,那層層的阻礙也就沒了,透亮的心自然就露出來了。算術是這樣,讀書認字,也是這樣。慢慢來,一層一層地剝,總能剝明白。哥信你。”
“一層一層……剝開……”雨水喃喃地重復著,看看那個其貌不揚的洋蔥頭,又看看桌上哥哥畫的醬汁“應用題”,再看看哥哥溫和卻無比堅定的眼神。心口那塊壓得她喘不過氣的沉重大石頭,仿佛被這幾句話輕輕地、穩穩地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