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指揮點的油氈棚在風雨中簌簌作響,慘白的汽燈光暈里,蘇青禾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落在何雨柱那只深褐與猩紅交織的左手紗布上。
那洇開的血色,在周遭灰敗的疲憊里,刺眼得驚心。
“何班長,”她的聲音壓得低,帶著熬透夜的沙啞,卻字字清晰,不容置疑,“傷口裂開,感染跡象明顯。清創(chuàng),包扎,抗生素?,F(xiàn)在?!?/p>
何雨柱下意識想把那只手往身后藏,牽扯的劇痛卻讓他嘴角抽動了一下。
“真不打緊,蘇大夫,”他聲音粗糲,試圖用輕松掩飾,“灶臺那邊離不開人,天亮了……”
“天亮?”
蘇青禾截斷他的話,墨色的眸子深處像有冰棱在撞擊,“感染擴散,引發(fā)敗血癥,或者這只手廢掉,灶臺就離得開了?”
她沒提高音量,話語卻像浸透了消毒水的冰水,兜頭澆下,帶著醫(yī)者洞悉生死的冷酷分量。
“坐下!”
命令不容抗拒。
何雨柱被她眼神里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釘在原地,旁邊一個累癱在椅子上的街道干部下意識挪開了位置。
蘇青禾已經(jīng)轉(zhuǎn)身,動作迅捷地從旁邊的器械推車上精準地取來清創(chuàng)包、生理鹽水、消毒棉球和注射器。
冰冷的鑷子夾著碘酊棉球觸上傷口邊緣時,何雨柱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鐵,牙關緊咬,額上青筋迸起,硬是沒哼一聲。
汗水混著油污,在他臉上蜿蜒。
蘇青禾垂著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深重的陰影。
剝離粘連的紗布,翻卷的皮肉暴露出來,邊緣紅腫,滲出渾濁的組織液。
她清創(chuàng)的動作又快又穩(wěn),鑷尖精準地剔除嵌入的細小污物和壞死組織,力道卻帶著一種近乎苛刻的利落,仿佛在懲罰他的逞強。
每一次鑷尖觸及深處,何雨柱的呼吸便驟然粗重一分,汗水滴落在冰冷的泥地上。
“鐵打的?”
她頭也沒抬,聲音冷得像手術臺上的不銹鋼器械,“血管神經(jīng)都露出來了,再深點就是肌腱。何班長,你把自己當什么了?灶膛里的耐火磚?”
何雨柱喘著粗氣,從牙縫里擠出聲音:“幾千張嘴……等著吃飯……醫(yī)院……你們……不能斷頓……”
“所以你就準備把自己熬干、熬爛,最后變成這隔離區(qū)里一張新病床?”
蘇青禾猛地抬眼,那雙深潭般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何雨柱汗?jié)穸仟N的臉,里面翻涌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焦灼,“后勤保障不是一個人硬扛!是調(diào)度,是配合!你倒了,食堂還能有誰頂上去?老王?老張?還是你那幾個累得站著都能睡著的學徒?”
她的話像重錘,砸在何雨柱心坎上,也砸在寂靜下來的帳篷一角。
幾個尚未睡著的護士默默地看著這邊。
針尖刺入皮肉,冰涼的普魯卡因緩緩推入。
麻藥帶來的微脹感迅速擴散,暫時壓下了那噬骨的劇痛。
何雨柱緊繃的身體終于有了一絲松懈,疲憊如同潮水般瞬間將他淹沒。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渾身滾燙。
蘇青禾利落地縫合、上藥、包扎。
動作依舊精準,但當她的指尖無意間拂過他滾燙的額頭時,那灼熱的溫度讓她包扎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