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醫(yī)院消毒水的氣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蘇青禾清冷而精準(zhǔn)的話語猶在耳畔。
何雨柱剛踏進第一食堂后廚門檻,那股由他親手點化、融合了菌菇海味精華與奇異野菜清香的湯羹氣息便撲面而來,比任何言語都更真切地宣告著灶臺烽火線上短暫的勝利。
打飯窗口前,不再是死水般的沉默。
粗瓷碗碰撞的聲響、工人吸溜熱湯的滿足喟嘆、以及零星壓抑著興奮的交談,交織成一種久違的、帶著煙火氣的生機。
“何班長!神了!這湯……肚子里是真舒坦!”
一個滿臉煤灰的老鉗工剛灌下半碗糊糊,燙得齜牙咧嘴,卻朝何雨柱挑起油黑的大拇指,眼中疲憊深處燃起一點微弱的光亮。
“豆渣沒磣牙!野菜也沒那苦蒿子味!香!真他娘的香!”
旁邊年輕些的鍛工抹了把嘴,意猶未盡地盯著鍋里翻滾的濃稠湯汁。
這贊譽,沉甸甸地壓在何雨柱心頭,遠重于任何輕飄飄的夸獎。
他知道這湯羹的根基何其脆弱——那點靈泉滋養(yǎng)的“精華”如同風(fēng)中殘燭,蘇青禾的營養(yǎng)學(xué)框架是巧婦的骨架,而填充其間的,依舊是粗糙的代食品和苦澀的生存現(xiàn)實。
杯水車薪,卻也是絕境里的一線光。
他沉靜地點點頭,目光掃過一張張因短暫飽足而松弛了些許的面孔,正要轉(zhuǎn)身去查看蒸籠里那些注定口感稀爛的“雙蒸飯”,食堂通往前廳的門簾被一只保養(yǎng)得宜、指甲修剪整齊的手猛地掀開。
李懷德站在門口,深藍色的干部服熨帖挺括,臉上慣常的圓滑笑容此刻被一種奇異的、混合著審視與亢奮的凝重取代。
他身后跟著的秘書小王,手里捧著個簇新的硬殼筆記本和鋼筆,神情緊張。
李懷德的目光像探照燈,先是掃過打飯窗口前捧著湯碗、面色比往日活泛些的工人,在那濃郁的異香里停頓片刻,鼻翼幾不可察地翕動了一下。
隨即,這目光便牢牢釘在何雨柱身上,銳利得仿佛要穿透他沾著油煙的舊工裝。
“何雨柱!”李懷德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食堂里所有的聲響,“跟我走!立刻!帶上你的腦子!”
沒有解釋,沒有寒暄,命令干脆得像淬火的鋼錠。
何雨柱心頭一凜。
他飛快地解下油膩的圍裙丟給旁邊發(fā)愣的老王,只丟下一句“盯著火,別糊鍋”,便大步流星跟上李懷德。
兩人一前一后,皮鞋與布鞋踏在食堂油膩的水磨石地面上,發(fā)出截然不同的聲響,穿過彌漫著食物蒸汽和復(fù)雜氣味的通道,直奔廠部辦公區(qū)那棟肅穆的灰色小樓。
后勤科的小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低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