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腳步,側耳細聽。
這絕不是設備正常運轉的聲音,更像是某種故障,而且是相當棘手的故障。
好奇心驅使他推著車,循著聲音,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間庫房虛掩的、厚重的鐵門。
門縫里透出昏黃的燈光。何雨柱探頭望去。
庫房內部空間很大,彌漫著濃重的機油、鐵銹和陳年灰塵混合的氣息。
幾臺落滿灰塵、早已淘汰的舊機床如同沉默的巨獸蹲踞在陰影里。
而聲音的來源,就在庫房中央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
那里停著一臺蘇聯產的C620型普通車床,此刻顯然成了“病號”。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后背印著模糊工號、沾滿大片深色油污工裝的身影,幾乎整個人都鉆到了車床主軸箱下方狹小的空間里,只有兩條穿著同樣油膩工裝褲的腿露在外面。
“哐啷…滋啦…哐啷!”令人牙酸的聲音正是從車床內部發出。
一個穿著干凈工裝、戴著眼鏡的年輕技術員(看樣子是設備科的人)正焦急地圍著車床打轉,手里拿著扳手和圖紙,嘴里不停地念叨:
“張師傅!這動靜太大了!聽著心慌啊!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報修單我明天就遞上去,等蘇聯專家或者部里的工程師來?這老毛子的床子,精貴著呢!咱這土辦法萬一……”
他話沒說完,車床底下猛地傳出悶悶的、帶著火氣的聲音,打斷了他:
“等?等到猴年馬月去!車間三班倒,任務壓死人!這臺床子趴窩一天,耽誤多少活計?精貴?精貴它也得干活!沒見它軸承座都松成什么樣了?再等下去,主軸抱死,整個箱體都得大修!那就不是耽擱幾天的事了!”
這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還有一絲被質疑手藝的惱怒。
話音未落,底下又是一陣更劇烈的“哐啷”和金屬敲擊聲,仿佛在宣泄著不滿。
年輕技術員被噎得臉一紅,囁嚅著不敢再勸,只能搓著手,一臉擔憂地看著那兩條沾滿油泥的腿在車床底下費力地挪動調整位置。
何雨柱輕輕推開鐵門,走了進去。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庫房里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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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技術員聞聲回頭,看到何雨柱,愣了一下,顯然認出了這位新近在后勤系統攪起風浪的“何組長”,臉上立刻堆起職業化的、帶著點拘謹的笑容:“何組長?您怎么到這兒來了?”
“下班路過,聽見動靜不小,進來看看。”
何雨柱點點頭,目光越過他,落在那臺“病號”車床和車床底下的人身上,“怎么回事?動靜聽著挺嚇人。”
“唉,別提了!”
年輕技術員像是找到了傾訴對象,立刻苦著臉,“就這臺C620,老毛病了,主軸箱異響,軸承磨損間隙大,帶得齒輪嚙合都不對勁了!這床子承擔著關鍵軸件的精車任務,根本離不了人!可廠里懂它內部結構的老師傅調走的調走,退休的退休。報修?蘇聯專家一時半會兒來不了,部里的工程師更是排不上號!這不,我們車間的張建軍張師傅,非要自己動手試試調整軸承預緊……可這動靜……我聽著都懸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