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金川沒在灶上,正和一個穿著藍布制服、戴著紅袖箍的街道干部模樣的中年婦女說話,臉上陪著笑,腰微微躬著。
“……李干事您放心,賬目絕對清楚!每天的流水,買的什么菜,用了多少油鹽醬醋,都一筆筆記著呢!月底一準兒把報表交到街道去!收益保證按時上繳,一分不少!”趙金川的聲音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保證。
那李干事板著臉,拿著個小本子邊聽邊記,嗯嗯啊啊地應著,透著一股公事公辦的疏離。
看見何雨柱兄妹,趙金川像見了救星,趕緊對李干事說:“李干事,您看,我這來了老主顧……”
李干事這才收起本子,點點頭:“行,老趙你忙你的,賬目的事不能馬虎。”說完轉身走了。
趙金川長舒一口氣,抹了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這才換上真切的笑容迎上來:“柱子!雨水!哎喲,可把你們盼來了!快坐快坐!”他手腳麻利地給兄妹倆倒了熱水。
“趙伯伯,您這兒……”何雨柱環顧著冷清的店堂。
“嗐!別提了!”
趙金川擺擺手,一屁股坐下,臉上是和王廣福如出一轍的復雜,“合營了唄!我這小門小戶,不夠格單設公方經理,直接劃歸街道管了。牌子也換了,‘便民小吃部’,聽著就……咳!”
他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收益直接歸街道,按月給我發工資。我這手藝還在,灶臺還是我掌,就是這心里頭……”
他指了指心口,“空落落的。以前是自己的買賣,咸了淡了,多放點油少放點鹽,全憑自己做主?,F在?買根蔥都得打報告!街道派活兒,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大鍋飯、炒餅、面條成了主打!我那點魯菜的老底子,快銹在鍋底嘍!”
他語氣里滿是無奈和不甘。何雨水懂事地遞上那包什錦糖:“趙伯伯,吃糖!”
“哎!好孩子!”
趙金川接過糖,臉上終于露出點真切的笑意,剝開一顆塞進嘴里,甜味似乎沖淡了些許苦澀。
他又起身,從后廚端出一個蓋著干凈屜布的小笸籮:“喏,伯伯沒別的,剛醬好的豬耳朵和口條,切好了,拿回去給雨水加個菜!”濃郁的醬香頓時彌漫開來。
夕陽西下,何雨柱拎著沉甸甸的醬肉包和芝麻醬,何雨水抱著那罐珍貴的芝麻醬,兄妹倆踩著胡同里漸次亮起的昏黃燈火往家走。
懷里食物的暖意和長輩們那份沉甸甸的、在時代洪流中盡力維系的溫情,像一層無形的鎧甲,守護著他們。
推開家門,何雨柱把東西歸置好,目光掃過墻角那個加固的木箱。
爐子上溫了下之前留的白菜豆腐湯。
他坐下來,就著燈光慢慢喝。
湯很清淡,只有鹽味和白菜豆腐的本味,卻溫潤熨帖。雨水在燈下寫作業,筆尖沙沙作響,安穩而踏實。
窗外的四合院,各家的燈火次第亮起。
燈光下,映著何雨柱沉靜的側臉。
他剛喝完最后一口溫熱的白菜豆腐湯,搪瓷缸子擱在桌上發出輕響。
何雨水伏在燈下,筆尖劃過作業本的沙沙聲,是夜里最安穩的伴奏。
墻角加固的木箱沉默矗立,鎖著工錢、何大清寄來的生活費、那本筆筆清晰的賬本,還有李懷德特批的“技術骨干”補助——這是兄妹倆在這四合院和軋鋼廠安身立命的根基。
“哥,”雨水抬起頭,小臉被燈光映得柔和,“王伯伯給的芝麻醬真香,明天咱拌面條吧?”
“成?!焙斡曛鶓?,剛要起身收拾碗筷,院門被拍得山響,力道急促,打破了夜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