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柔和地灑落在青石板上,將老槐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幾只早起的鳥兒不知憂愁地在光禿禿的枝頭跳躍、鳴叫,清脆的叫聲反而更襯托出院子的空寂。
那兩把常年放在老槐樹下、早已被磨得光滑發(fā)亮、兩位爺爺最喜歡坐著一邊喝茶一邊下棋斗嘴的舊竹椅,此刻也孤零零地擺放在那里,椅面上甚至還沾染著幾片昨夜被露水打濕的枯黃槐樹葉。
他們……
真的走了。
甚至沒有等到天亮,沒有等到自己醒來,沒有當面再說一句叮嚀,一句道別。
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走了。
秦玉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走廊前那張自己從小坐到大的、有些破舊的木椅子前,緩緩地坐了下來。
他就那樣呆呆地坐著,目光空洞地望著那兩張空蕩蕩的竹椅,怔怔地出神。
清晨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依舊殘留著些許綠意的槐樹葉,在他年輕而略顯落寞的身上,投下斑駁陸離、明明滅滅的光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他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過往的一幕幕畫面:
仿佛又看見了大爺爺正襟危坐,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泛黃的線裝古籍,在晨光下細細品讀的專注模樣;
仿佛又看見了二爺爺舒服地靠在竹椅上,翹著二郎腿,瞇著眼睛,愜意地享受著午后陽光的慵懶姿態(tài);
仿佛還能清晰地聽見,他們因為棋盤上的一個輸贏,或者飯桌上的最后一塊紅燒肉,而相互斗嘴、吹胡子瞪眼、如同老小孩般的笑罵聲……
耳邊,似乎還隱隱約約回蕩著他們爽朗開懷的大笑聲,臨行前溫柔慈祥的叮嚀囑咐聲……
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
直到日頭漸漸升高,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變得越來越熾熱,曬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有些微微發(fā)燙,秦玉才仿佛從那悠長而溫暖的回憶中,猛地驚醒過來。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了一眼依舊空著的竹椅,眼神中最后一絲迷茫與不舍,被一種悄然滋生的堅定所取代。
他緩緩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兩張承載了他童年無數記憶的空椅子,然后毅然轉過身,走進屋內,開始默默地、有條不紊地收拾起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簡單的行李。
東西并不多。
一個洗得有些發(fā)白、卻很結實的半舊帆布背包。
幾件換洗的干凈衣服。
還有那枚自他有記憶起,就一直被爺爺們用紅繩穿著、要求他貼身佩戴的、觸手溫潤、背面清晰地刻著一個古樸“秦”字的神秘玉佩。
將所有東西都裝進背包,仔細拉好拉鏈。
臨出門前,站在這個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寂靜的院子中央,秦玉又忍不住再次回過頭,目光眷戀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座陪伴了他整整十七年、承載了他所有童年與少年時光、充滿了歡聲笑語和溫暖記憶的低矮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