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指尖摩挲著茶杯邊緣,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卻驅不散心底的寒意。大堂中央,刑具一字排開,烙鐵架在炭盆上,燒得通紅,火星不時濺起,落在青磚地上,燙出細小的黑痕。幾個膀大腰圓的番役垂手站在刑具旁,雙手按在腰間刀柄上,眼神直勾勾盯著門口,透著兇悍。
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越來越近,理刑百戶孫云鶴快步走進大堂,到了陰影前躬身停下,雙手抱拳稟報:“廠公,楊漣、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顧大章六人,已分別押入詔獄水牢,鐵鏈都鎖牢了,跑不了。”
魏忠賢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沫,眼皮都沒抬,聲音平淡得像在說無關緊要的事:“嗯。讓顯純去審,好好問問他們,那封勸諫陛下‘遠閹豎、親賢臣’的奏疏,背后還有哪些同黨?受了誰的指使?是不是東林黨那群人在背后挑唆?”
“是!奴才這就去傳命給許千戶!”孫云鶴連忙應下,直起身要走,腳步頓了頓,又猶豫著躬身道,“廠公,有句話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楊漣畢竟是三朝老臣,曾任左副都御史,在朝中聲望不低,不少官員都受過他的舉薦,這么重的刑罰加在他身上,會不會……”
“三朝老臣?”魏忠賢猛地打斷他,聲音依舊不高,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像冰錐扎人,“在咱家這里,不分什么新臣老臣,只分忠臣和逆臣。他敢寫奏疏罵咱家是閹豎,敢勾結同黨禍亂朝綱,就是逆臣。既然選了做逆臣,就別怪咱家的規矩不容情。”他抬眼看向孫云鶴,眼神冷得嚇人,“去辦你的事,再多說一句,就把你也送進詔獄,陪他們一起嘗嘗水牢的滋味。”
孫云鶴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磕頭:“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辦!”說完,連滾帶爬地站起身,快步跑出大堂,不敢再停留片刻。
魏忠賢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絲暖意,卻沒暖熱他冰冷的心。他抬眼看向大堂中央的刑具,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手指在杯沿輕輕敲擊,節奏緩慢,像是在盤算著什么。
詔獄深處,水牢的門被推開,沉重的鐵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在寂靜的通道里格外刺耳。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混雜著血腥、霉爛和排泄物的味道,讓人呼吸都覺得胸口發悶。墻壁上凝結著暗黑色的水珠,順著磚縫慢慢滑落,滴在地面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地面黏濕冰冷,渾濁的污水沒過小腿,水里漂浮著不明雜物,散發著刺鼻的惡臭。
楊漣被兩條沉重的鐵鏈鎖在墻上,鐵鏈深深嵌進皮肉里,勒出一道道血痕。他的頭發散亂地垂在臉前,遮住了大半張臉,官袍被撕扯得破爛不堪,露出下面縱橫交錯的舊傷新痕,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在滲著血水,血水順著皮膚流下來,滴進身下的污水中,泛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許顯純挽著袖子,露出結實的胳膊,手里拎著一根浸透了水的牛筋鞭,鞭身濕漉漉的,滴著水,落在地上濺起水花。他走到楊漣面前,繞著他轉了一圈,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愉悅的殘忍,聲音里滿是嘲諷:“楊大人,何必呢?你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硬撐著干什么?老老實實畫押,承認自己結黨營私,誹謗廠臣,再把背后的同黨都招出來,咱家就向廠公求情,給你個痛快,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楊漣緩緩抬起頭,散亂的頭發被他用肩膀頂開,露出一張布滿疲憊的臉,眼睛卻依舊銳利如刀,死死盯著許顯純,聲音沙啞卻有力:“閹賊!爾等靠著諂媚逢迎爬上高位,勾結客氏禍亂后宮,殘害妃嬪,又在朝堂上打壓異己,殘害忠良,禍亂朝綱,如此所作所為,必遭天譴!楊漣身為朝廷大臣,豈能與爾等同流合污?今日落在你們手里,楊漣但求一死,以全名節,絕不會屈從于爾等的淫威!”
“想死?”許顯純獰笑一聲,抬手甩了甩手里的牛筋鞭,鞭身抽打在空氣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沒那么容易!廠公有令,不把同黨招出來,就別想痛快死!”他揮手示意旁邊的番役,“給楊大人嘗嘗‘琵琶’的滋味,讓他好好想想,是招還是不招!”
兩名番役立刻上前,手里拿著一種形狀怪異的鐵具,鐵具上帶著鋒利的倒鉤,看起來格外猙獰。他們走到楊漣身邊,將鐵具輕輕套在楊漣的肋骨上,倒鉤貼著皮膚,冰冷的觸感讓楊漣打了個寒顫。許顯純站在一旁,眼神陰鷙地盯著楊漣,高聲下令:“收緊!”
番役們立刻用力拉扯鐵具上的繩索,鐵具慢慢收緊,倒鉤深深陷入楊漣的皮肉里,尖銳的倒鉤劃破皮膚,撕扯著肌肉,甚至擠壓著骨骼,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劇痛瞬間席卷全身,像是有無數把刀子在同時切割肋骨,楊漣的身體猛地繃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瞬間從額頭滾落,混著臉上的血水,一起滴入身下的污水中,濺起細小的水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啊——!”饒是楊漣鐵骨錚錚,承受過無數苦難,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吼,聲音嘶啞,充滿了痛苦,卻依舊帶著不屈的倔強。他死死咬著牙,嘴唇都咬出了血,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滴在胸前的破袍上,染紅了一片。
許顯純看著他痛苦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更加殘忍,湊近楊漣耳邊,低聲道:“楊大人,滋味不好受吧?只要你點頭招供,立刻就停手,怎么樣?”
楊漣緩緩睜開眼,眼神依舊堅定,死死瞪著許顯純,用盡全身力氣罵道:“閹賊……癡心妄想!楊某……絕不會……招供!”
“好!有骨氣!”許顯純冷笑一聲,再次揮手,“再加力!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能硬到什么時候!”
番役們再次用力收緊繩索,鐵具上的倒鉤更深地陷入皮肉,骨骼擠壓的聲音越來越響,楊漣的痛吼聲越來越大,卻依舊沒有絲毫屈服的跡象,只是死死咬著牙,眼神里滿是憤怒和不屈。
相似的慘劇,在詔獄的另外幾個牢房里同時上演。
左光斗被鎖在冰冷的石壁上,雙手被綁在刑架上,手腕處的鐵鏈勒得血肉模糊。許顯純派來的番役手里拿著夾棍,走到他面前,將他的十指放在夾棍中間,牢牢固定住。“左大人,識時務者為俊杰,招了吧,免得受苦。”番役開口勸道,語氣里滿是威脅。
左光斗抬起頭,眼神冰冷地看著番役,聲音沙啞卻堅定:“休想!爾等助紂為虐,殘害忠良,遲早會有報應!我左光斗就算死,也絕不會污蔑自己,更不會出賣同僚!”
“既然不肯招,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番役冷笑一聲,用力按下夾棍的把手。夾棍緩緩收緊,巨大的壓力瞬間作用在左光斗的十指上,骨骼被擠壓的聲音清晰可聞,劇痛順著指尖蔓延到全身,左光斗的身體猛地顫抖起來,冷汗直流,卻死死咬著牙,不肯發出一聲痛吼,只是眼神里的憤怒越來越濃。
“再加力!”番役見他不肯屈服,再次用力按下把手。夾棍繼續收緊,“咔嚓”一聲輕響,左光斗的十指骨骼被生生夾裂,鮮血順著夾棍流下來,滴在地上,濺起細小的血珠。左光斗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卻依舊不肯松口,只是死死瞪著番役,罵道:“閹賊走狗……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