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文書房的小太監(jiān)剛遞來消息,楊漣聯(lián)合了十七位大臣,要在明日早朝時逼宮,說要‘清君側(cè)、正名分’!”乾清宮內(nèi),心腹太監(jiān)連滾帶爬地跪倒在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雙手死死按在金磚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李選侍猛地從椅子上站起,桌上的茶盞被帶倒,茶水潑了一桌,順著桌沿滴落,在地面暈開一小片水漬。“逼宮?他們敢!”她向前兩步,一腳踹在太監(jiān)的肩頭,“本宮手里還握著皇上,他們就敢如此放肆?”
太監(jiān)被踹得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只是哽咽道:“娘娘,外面都在傳,說您挾持皇上,意圖垂簾聽政,六部尚書已經(jīng)聯(lián)名上書,要求您立刻移出乾清宮,還政于皇上。”
李選侍胸口劇烈起伏,雙手攥成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里:“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當(dāng)年先皇在時,誰不是對本宮恭恭敬敬?如今先皇剛走,就迫不及待地想踩死本宮!”她來回踱步,腳步又急又重,殿內(nèi)的空氣仿佛都被她踩得緊繃。
“不能再等了!”她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心腹太監(jiān),眼神驟然變得銳利,“你立刻去取一張素箋和火漆來,本宮要寫信。”
“娘娘要寫給誰?”太監(jiān)連忙爬起來,躬身問道。
“寫給鄭貴妃那邊的人,還有通州的總兵,”李選侍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告訴他們,本宮若倒,他們也別想好過!信里要寫,本宮愿與他們共進退,若能助本宮穩(wěn)住局面,日后定有重謝;若是他們袖手旁觀,等東林黨掌權(quán),第一個清算的就是他們這些‘先帝舊人’!”
太監(jiān)點頭如搗蒜:“奴才明白!這就去取!”
素箋鋪展,李選侍提筆便寫,筆尖在紙上劃過,發(fā)出急促的沙沙聲。她寫兩句便停筆,眉頭緊鎖,似乎在斟酌每一個字,過了片刻,又提筆修改,將“共進退”改為“生死與共”,又在末尾添上“若本宮身敗,必拉墊背之人”一行字。寫完后,她拿起火漆,用燭火烤化,滴在信封封口,又用隨身的玉印按壓,留下一個模糊的“李”字印記。
“務(wù)必小心,”她將密信塞進太監(jiān)懷里,雙手緊緊抓住對方的胳膊,“從西華門夾道出去,那里的守衛(wèi)是本宮的遠房侄子,你報‘玉芙’的暗號,他會放你過去。路上若遇到盤查,就說你是去給坤寧宮送貢品的,絕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這封信!”
“奴才誓死完成使命!”太監(jiān)重重磕頭,起身時特意將衣襟拉緊,確認(rèn)密信藏好,才躬身后退,腳步放得極輕,一步一步挪出殿門。
他剛踏出乾清宮的丹陛,廊柱陰影里便緩緩轉(zhuǎn)出一個人影,正是李進忠。他靠在柱子上,雙手抱胸,瞇著眼盯著那太監(jiān)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方才殿內(nèi)的對話,他一字不落地聽在耳里,心中早已盤算妥當(dāng)。
李進忠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腳步輕得像一片落葉。夜色濃稠,宮道兩旁的宮燈被風(fēng)吹得輕輕搖晃,光線忽明忽暗,正好為他提供了掩護。那心腹太監(jiān)只顧著趕路,時不時回頭張望,卻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的尾巴。
走到一處庭園時,太監(jiān)停下腳步,從懷里掏出一塊干糧,快速啃了幾口,又灌了幾口隨身攜帶的水。李進忠趁機躲到一棵大樹后,屏住呼吸,等對方再次動身,才繼續(xù)尾隨。
穿過庭園深處,光線愈發(fā)昏暗,只有遠處的宮燈能照到一點模糊的影子。太監(jiān)剛要繞過假山,李進忠突然從樹后竄出,左手閃電般捂住對方的口鼻,右手握著的短棍狠狠砸向其后頸。
“唔!”太監(jiān)只發(fā)出一聲悶哼,身體便軟了下去。李進忠順勢接住他,將人輕輕放在地上,快速在他懷里摸索,掏出那封用火漆封好的密信,塞進自己的衣襟,又扯下太監(jiān)腰間的玉佩,揣進懷里——這是他早就計劃好的,日后若有需要,這玉佩便是憑證。
他探了探太監(jiān)的鼻息,確認(rèn)只是昏過去,便架起對方的胳膊,拖到假山后面,用亂草和落葉蓋好,又在周圍撒了些泥土,掩蓋痕跡。做完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左右看了看,確認(rèn)無人察覺,才轉(zhuǎn)身朝著宮墻方向走去。
宮墻外,一處僻靜的巷子口,王安背著手來回踱步,眉頭緊鎖,臉上滿是焦慮。他身后站著三位大臣,分別是御史楊漣、吏部尚書周嘉謨和兵部侍郎鄒元標(biāo),三人也都是神色凝重,不時抬頭望向?qū)m門的方向。
“王公公,都快三更了,李進忠那邊怎么還沒消息?”楊漣忍不住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急躁,“再等下去,天就亮了,到時候李選侍若是察覺不對,恐怕會對皇上不利!”
王安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楊漣:“楊御史稍安勿躁,李進忠辦事向來穩(wěn)妥,他既然說了會傳消息,就一定不會出岔子。”話雖如此,他的目光卻一直盯著宮門,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
周嘉謨嘆了口氣:“王公公,不是我們急躁,實在是此事關(guān)乎社稷安危,容不得半點差錯。皇上被李選侍軟禁在乾清宮偏殿,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周尚書所言極是,”鄒元標(biāo)附和道,“方才我們已經(jīng)收到消息,李選侍的親信正在聯(lián)絡(luò)宮外勢力,若是讓他們得逞,后果不堪設(shè)想。”
王安剛要開口,突然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宮墻的陰影里鉆了出來,正是被李進忠買通的小火者。他心中一喜,快步迎了上去:“怎么樣?”
小火者跑到王安面前,左右看了看,迅速從懷里掏出一枚蠟丸,塞進他手里,壓低聲音道:“李公公得手了,這是他讓奴才交給您的。”
王安立刻捏碎蠟丸,里面是一張折疊的紙條。他借著旁邊燈籠的微光,快速展開瀏覽,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卻是李進忠的筆跡:“選侍寫密信求援,收信人乃鄭貴妃親信及通州總兵;今夜三更,西華門夾道守衛(wèi)換崗,屆時僅有三人值守,可率人從該處入宮,直抵偏殿,看守已被我制住,速來迎駕,遲則生變。”
王安看完,眼中精光一閃,轉(zhuǎn)身對三位大臣道:“時機已到!”他抬手一揮,暗處立刻涌出二十余名精銳內(nèi)侍和侍衛(wèi),個個手持兵刃,神情肅穆。
“楊御史、周尚書、鄒侍郎,你們?nèi)嗽诖说群颍粲袑m外勢力異動,立刻派人通報!”王安沉聲道,“其他人,隨我入宮,迎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