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王振的夢想（第1頁）

王振的手指沿著那幅巨大的、繪著蜿蜒長城和廣袤漠北的牛皮地圖緩緩移動，指尖下的山河仿佛都在他掌控之中。他的目光灼灼，緊盯著地圖上標注著“瓦剌”、“韃靼”字樣的區(qū)域，呼吸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皇上，”他側(cè)過身，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人心的力量，對坐在一旁、同樣被地圖吸引的年輕皇帝說道，“您看，這漠北之地，自太祖、太宗皇帝之后，已脫離我大明掌控太久太久了。”

朱祁鎮(zhèn)穿著常服，身子微微前傾，那張尚帶稚氣的臉上，充滿了對未知疆域的好奇與一種被點燃的興奮。他順著王振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片在地圖上用粗獷筆觸勾勒出的、代表著草原和沙漠的廣袤區(qū)域，此刻在他眼中，不再僅僅是枯燥的符號，而是充滿了冒險與征服誘惑的樂園。

“先生說的是，”朱祁鎮(zhèn)點頭，眼神發(fā)亮，“成祖皇帝五征漠北，打得蒙古人望風而逃，那是何等的英雄氣概！可惜朕生得晚，未能親眼得見。”

王振的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弧度，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收回手，負在身后，踱了兩步，語氣變得愈發(fā)深沉，帶著一種追憶往昔崢嶸歲月的感慨：

“是啊，當年成祖爺麾下，名將如云，猛士如雨。淇國公丘福，雖后來偶有失利，但早年亦是沖鋒陷陣，勇不可當；更有那英國公張輔，四平安南，揚威域外，打得蠻夷俯首稱臣，那是何等的功業(yè)！足以光耀史冊，流芳百世！”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回到朱祁鎮(zhèn)身上，那眼神里充滿了“殷切”的期望與“毫無保留”的忠誠：“老奴每每思及于此，便深感慚愧。老奴雖是一介閹人，身殘位卑，但蒙皇上不棄，委以重任，常思竭盡駑鈍，以報皇恩于萬一。如今我大明兵精糧足，皇上更是英明神武，遠超前朝。那瓦剌也先，不過是一時僥幸，糾集了些許烏合之眾，便敢藐視天威，寇我邊關，實乃自取滅亡！”

他的聲音逐漸高昂起來，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自信：“若皇上能效仿成祖故事，效仿太祖皇帝驅(qū)逐胡虜、恢復中華之壯志，御駕親征，以堂堂王師，北上掃穴犁庭！屆時，皇上旌旗所指，三軍將士用命，必能一舉蕩平漠北，將那也先擒至御前，獻俘太廟！此等不世之功，足以超越漢武唐宗，使我大明國威，遠播萬里！皇上之名，亦將永鐫青史，與日月同輝！”

這一番話，如同烈酒，灌入年輕皇帝的心田。朱祁鎮(zhèn)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臉頰都興奮得泛紅。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自己身著戎裝，騎著駿馬，馳騁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上，身后是如林般的旌旗和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前方是望風披靡的瓦剌騎兵，也先跪在他的馬前，瑟瑟發(fā)抖……

“御駕親征……”朱祁鎮(zhèn)喃喃自語，這四個字在他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他自幼生長深宮，聽慣了圣賢書，見慣了繁文縟節(jié)，何曾想過能像歷史上的雄主一樣，親自率領千軍萬馬，建立不世功業(yè)？王振為他描繪的這幅藍圖，實在是太具有誘惑力了！

“先生！朕……朕真的可以嗎？”朱祁鎮(zhèn)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他看向王振，眼神里充滿了依賴和渴望。

王振心中狂喜，知道皇帝已然心動。他立刻躬身，語氣無比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信：“皇上乃真龍?zhí)熳樱苊谔欤∮H臨戰(zhàn)陣，正可彰顯天威，鼓舞士氣！有何不可？老奴雖不才，愿效仿前朝內(nèi)臣鄭和、侯顯之輩，雖無統(tǒng)兵之才，卻有一顆赤膽忠心，必當竭盡全力，隨侍皇上左右，為您打理軍務，協(xié)調(diào)糧草，確保萬無一失！只要皇上下定決心，老奴便是肝腦涂地，也要助皇上成就這曠古爍今的偉業(yè)！”

他刻意提到了鄭和、侯顯這些曾肩負皇命、遠涉重洋或出使外邦的有名內(nèi)官，意在模糊統(tǒng)兵太監(jiān)與行政內(nèi)官的區(qū)別，給皇帝和自己alike找到一個看似合理的先例和借口。

“好！好！”朱祁鎮(zhèn)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在殿內(nèi)興奮地踱步，“先生所言，正合朕意！朕豈能終日困守在這宮墻之內(nèi)，做一個碌碌無為的守成之君？朕要親率大軍，踏平漠北，讓四方蠻夷，皆知我大明之威！”

他看著王振，眼中充滿了信任：“此事，還需先生多為朕籌劃！”

“老奴領旨！”王振深深一揖，低下頭，掩飾住眼底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混合著野心與亢奮的光芒。

從這一天起，“御駕親征，橫掃漠北”便成了年輕皇帝心中一個揮之不去的夢想。他開始頻繁地召見王振，不再僅僅詢問宮中瑣事或經(jīng)史子集，而是更多地討論兵事、地圖、乃至前朝名將的用兵方略。乾清宮的御案上，除了經(jīng)書，也開始出現(xiàn)一些兵部的簡報（自然是經(jīng)過王長隨篩選過的）和古老的兵書。

王振更是投其所好，不僅找來各種描繪塞外風情的畫冊、前朝北伐的筆記野史給皇帝解悶，更是時常在侍奉時，有意無意地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