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勉看著那滾燙的烙鐵,眼中的倔強終于被恐懼取代。他渾身顫抖,淚水混合著汗水滾落,聲音帶著絕望:“我招……我招……”
馬順滿意地點點頭,示意校尉停下刑具。書記員立刻上前,將早已準備好的供詞放在李時勉面前。供詞上寫著“李時勉收受揚州鹽商張貴銀票一千五百兩,金元寶五錠,另與御史王倫、給事中趙謙等人勾結,意圖彈劾司禮監太監王振,干擾朝政”——上面的名字,都是平日與李時勉交好、且對王振不滿的官員。
“念給他聽。”馬順吩咐書記員。
書記員讀完供詞,馬順抓住李時勉血肉模糊的手,用力按在供詞的手印處,留下一個鮮紅的血印。
“早這樣,何必受這些苦呢?”馬順拍了拍李時勉的肩膀,語氣溫和,眼神卻像冰一樣冷,“李御史,這就叫‘識時務者為俊杰’。”
次日清晨,李時勉貪贓枉法、攀咬同僚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京城。都察院門口擠滿了官員,議論紛紛,有人震驚,有人懷疑,有人恐懼。
“不可能吧?李御史可是出了名的清官,怎么會貪贓?”
“怎么不可能?錦衣衛都搜出銀票和信了,還有他的供詞,鐵證如山!”
“聽說昨晚錦衣衛深夜拿人,一夜之間就審出了結果,手段太狠了……”
“噓!小聲點!沒看見馬順的人在旁邊嗎?”
三楊內閣的書房里,楊士奇、楊榮、楊溥看著桌上的供詞和證據,臉色凝重。楊榮氣得拍了桌子:“這分明是栽贓!王振想借馬順的手打壓言官,我們不能坐視不管!”
楊士奇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證據確鑿,供詞畫押,我們怎么反駁?太皇太后那邊剛說了‘依法辦理’,若是我們出頭,只會被說成‘偏袒言官’,反而落人口實。”
楊溥沉默良久,緩緩道:“王振這是在立威。他要讓所有言官知道,彈劾他的下場。我們現在出頭,只會引火燒身,不如先忍一忍,看看后續再說。”
三位老臣最終選擇了沉默。太皇太后張氏接到奏報后,也只是對著孫皇后嘆了口氣:“沒想到李時勉竟是這樣的人。罷了,依法辦理吧,別讓此事鬧大,影響朝局穩定。”
數日后,圣旨下:李時勉革去所有官職,流放鐵嶺衛,永世不得回京;御史王倫、給事中趙謙等人,或貶為庶民,或流放邊地。
朝臣們徹底震驚了。他們不是震驚于李時勉的“貪腐”,而是震驚于馬順和錦衣衛的手段——深夜拿人、詔獄逼供、牽連甚廣,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摧毀了一位聲名赫赫的直臣。從此,“馬順是王振門下惡犬”的說法,在朝野間悄悄流傳開來,人人聞之色變。
而王振,自始至終沒有對此事發表過任何看法。他依舊每日在司禮監批紅,朱筆落下,沉穩有序;依舊每日去東宮教導小皇帝讀書,語氣溫和,耐心細致;甚至在朝堂上,他還會主動為被流放的官員求情,說“念其初犯,望從輕發落”,雖未被采納,卻博得了“仁慈”的名聲。
只有王長隨、毛貴等少數人知道,那些送到司禮監的奏章中,原本還有幾封隱晦指責宦官的奏疏,在李時勉事發后,都被他們悄悄壓了下來——沒人再敢冒著“貪贓枉法”的風險,去彈劾那位幕后的秉筆太監。
夜色深沉,王振府邸的書房內,燭火搖曳。馬順再次來訪,身上還帶著詔獄的血腥味。他站在王振面前,躬身道:“公公,事情已經辦妥。李時勉已被押往鐵嶺衛,其他牽連官員也都處置完畢。”
“辛苦了。”王振推過一個木匣,里面是五百兩銀子,“這是給你的,算是辛苦費。”
馬順看也不看,擺手道:“為公公辦事,是屬下的本分,不敢要公公的銀子。”
王振笑了笑,親自為他斟了杯茶:“馬弟不必客氣。經此一事,那些清流也該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了。以后朝堂上,也能清凈些。”
馬順飲盡杯中茶,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若還有不知進退的,屬下知道該怎么做。”
王振點點頭,目光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