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傳到馬和耳中,他只能苦笑。是啊,他就要瘋了。九年的心血,換來的可能是流放戍邊的結局,這讓他如何不瘋?
臘月二十三,小年。縣學已經(jīng)放假,學生們都回家過年去了。馬和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學舍里,面前攤開著今年的科舉榜單——依然沒有他學生的名字。
“九年了。。。”他喃喃自語,聲音在空寂的學舍里回蕩。
門外傳來腳步聲,縣衙的差役送來一紙公文。
“馬教官,朝廷的考核文書下來了,您自己看吧。”差役的語氣帶著幾分同情。
馬和顫抖著手接過文書。上面白紙黑字寫著:蔚州縣學教官馬和,任職九年,教化無方,門下無一人中舉。按律革去職務,流放遼東戍邊。限正月十五前啟程。
文書從他手中滑落,飄飄悠悠地落在地上。馬和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如墜冰窟。
“馬教官?您沒事吧?”差役關切地問。
馬和機械地搖搖頭,踉蹌著站起身:“沒。。。沒事。多謝差爺。”
送走差役,他重新?lián)炱鹉羌埼臅粋€字一個字地又看了一遍。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流放戍邊。。。他今年已經(jīng)三十有九,此去遼東,怕是再也回不來了。年邁的父母怎么辦?這個家怎么辦?
渾渾噩噩地走出縣學,馬和不知不覺來到了城隍廟。廟里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們正在祈求來年好運。他站在人群中,看著那些虔誠的面孔,忽然覺得無比可笑。
求神拜佛有什么用?他這一生,從未做過虧心事,勤奮苦讀,兢兢業(yè)業(yè),可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
“這不是馬教官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馬和回頭,看見李文昌站在身后。九年過去,李文昌已經(jīng)中了進士,如今是吏部的主事,這次是回鄉(xiāng)省親的。
“李大人。”馬和勉強行禮。
李文昌上下打量著他,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憐憫:“聽說馬教官就要去遼東了?唉,真是可惜啊。要我說,這教書育人的事,也是講究天分的。有些人自己考不中,自然教不出好學生。”
馬和死死咬著牙,才沒有當場發(fā)作。
李文昌似乎很享受他的窘迫,繼續(xù)說道:“不過馬教官也不必太過憂慮。遼東雖然苦寒,但好歹有條活路。總比那些。。。”他故意頓了頓,“那些閹人要強些。”
馬和猛地抬頭:“閹人?”
“是啊。”李文昌壓低聲音,“我這次回京,聽說宮里又在招內侍。你說說,好好的人,為什么要走這條路?真是丟盡了讀書人的臉!”
馬和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地握緊了拳頭。
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馬和沒有點燈,獨自坐在黑暗中。窗外,鄰居家傳來團圓的笑語,更襯得他這里死寂一片。
九年的光陰,就這樣白白浪費了。他想起自己初任教官時的雄心壯志,想起那些挑燈夜讀的夜晚,想起對學生們的諄諄教誨。。。
一切都成了笑話。
“和兒,怎么不點燈?”母親顫巍巍地推門進來,點亮油燈。昏黃的燈光下,她臉上的皺紋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