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元年的春天,紫禁城內的杏花開了又謝,仿佛在訴說著朝代的更迭。永樂帝駕崩不過一年,仁宗繼位不足十月便猝然離世,如今坐在龍椅上的是年僅二十七歲的宣宗皇帝朱瞻基。
王振站在內書堂的院門外,望著那塊新掛的匾額,心中百感交集。新帝即位后推行新政,其中一項便是在宮中設立內書堂,選拔識文斷字的宦官入學讀書。這對王振而言,無疑是個絕佳的機會。
“都排好隊!一個個來!”一個身著青袍的學士在門口喝道,“今日初試,只考《千字文》默寫與《論語》釋義。”
王振整理了一下衣冠,隨著人流走進院內。來應試的太監有百余人,年紀從十幾歲到四五十歲不等。他注意到幾個熟悉的面孔,都是各監司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考場設在院中的敞廳內,每人一桌一椅,紙墨筆硯俱全。王振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深吸一口氣。這場考試,他勢在必得。
《千字文》的默寫對他而言易如反掌。他筆走龍蛇,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寫完了全文。接著是《論語》釋義,題目是“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
王振略一思索,提筆寫道:“君子曉明于義,凡事循天理而行;小人曉明于利,凡事循人欲而動。然為政者當知,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故明君治世,必使義利相濟,方能長治久安。。。”
他特意在經義中摻入為政之道,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新帝年輕有為,必不喜歡迂腐之論。
考試結束三日后,榜單貼出。王振名列第三,順利入選內書堂。一同入選的共有三十人,將被分為兩班授課。
內書堂設在文華殿東側的一處僻靜院落,由翰林院學士輪流授課。首日開課,前來授課的是翰林院侍講學士周敘。
周敘年約五十,面容清癯,目光炯炯有神。他掃視著堂下的三十個太監,語氣嚴肅:“爾等既入內書堂,當以讀書明理為本。宮中事務,皆系于爾等之手,若不明經義,何以輔佐圣上?”
王振坐在前排,認真記錄著周敘的每一句話。他注意到周敘在說到“輔佐圣上”時,特意加重了語氣。
接下來的日子里,王振展現了驚人的學習熱情。每天最早到學堂,最晚離開。不僅熟讀四書五經,還主動向學士們請教為政之道。
“王振,你來說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當作何解?”一次課上,周敘突然提問。
堂內頓時安靜下來。這個問題頗為敏感,答不好可能招來禍患。
王振不慌不忙地起身:“回先生,孟子此言,重在闡明為政者當以民為本。然學生以為,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故圣君治世,必使民安居樂業,方能江山永固。這與孟子之言,實為異曲同工。”
周敘眼中閃過贊許之色:“解得好。既通經義,又明事理。”
下課后,幾個太監圍了上來。
“王兄高見啊!”一個面白無須的年輕太監贊嘆道,“方才那個問題,我可真不知該如何作答。”
王振認得這人叫曹吉祥,是御馬監的小太監,雖然職位不高,但據說很得司禮監太監王瑾的賞識。
“曹兄弟過獎了。”王振謙遜地說,“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王兄太謙虛了。”另一個年紀稍長的太監接口,“我聽說王兄在內書房時,就展露過人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