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大堂里頓時一片寂靜。承乾宮是鄭貴妃的寢宮,這名字一提,誰都明白其中的分量。
喬應甲臉色沉了下來:“劉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沒有證據,怎可牽扯貴妃娘娘?”
劉元珍道:“我并非特指,只是就事論事。龐保、劉成二人在宮中任職多年,結交甚廣,且常在外走動,確實有機會勾結外人。如今張差供出姓龐姓劉的太監,這二人自然是首要懷疑對象。”
張問達沉吟片刻,道:“傳訊龐保、劉成!即刻帶至大堂對質!”
衙役們領命而去。可沒過多久,就匆匆回來稟報:“大人,不好了!龐保、劉成二人……二人已于昨夜自盡身亡!”
“自盡?”張問達猛地一拍案,“怎么會這么巧?剛要傳訊,就自盡了?”
劉元珍臉色凝重:“這分明是殺人滅口!看來此事背后,確實有人指使,而且勢力不?。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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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應甲沉默不語,手指又開始敲擊案邊,只是節奏比之前快了些。
李進忠在一旁適時開口:“諸位大人,龐保、劉成自盡,更說明他們心中有鬼!張差的供詞,加上這碎銀和紙條,足以證明他們二人就是主使!”
張差也跟著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他們……就是他們讓我去的!我只是拿了銀子,按他們說的做……”
事情似乎一下子明朗起來。龐保、劉成是鄭貴妃宮中的內侍,他們勾結宮外的張差,利用張差瘋癲的名聲,意圖行刺太子。事情敗露后,幕后之人怕他們供出更多,便殺人滅口,讓他們自盡了。
張問達看著案上的證據,又看了看張差,沉聲道:“張差,你所說是否屬實?若有半句虛言,定當凌遲處死!”
張差連連磕頭:“句句屬實!小人不敢撒謊!”
審訊持續到傍晚,最終形成了卷宗。三法司聯名上書,將案情呈報御前:張差受承乾宮內侍龐保、劉成指使,持梃闖東宮行刺,事敗后龐、劉二人自盡滅口。懇請陛下圣裁。
奏折遞上去的第二天,萬歷皇帝的圣旨就下來了。
“張差謀刺儲君,罪大惡極,凌遲處死,曝尸三日。龐保、劉成勾結外人,意圖謀害太子,雖已自盡,仍需掘墳戮尸,以儆效尤。承乾宮監管不嚴,著鄭貴妃閉門思過一月,無旨不得出宮。東宮太子受驚,著內務府送去慰問之物,好生休養?!?/p>
圣旨一下,朝野上下一片嘩然。有人覺得處置得當,有人卻覺得太過倉促,龐保、劉成死無對證,僅憑張差的供詞和幾樣模糊的證據,就定了案,未免太過草率??苫实垡呀浵铝酥迹l也不敢再深究。
東林黨人楊漣曾想上書爭辯,卻被同僚拉?。骸皸畲笕耍菹滦囊庖褯Q,再爭無益。若是惹惱了陛下,反而會連累太子?!?/p>
楊漣看著皇宮的方向,重重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把奏折壓了下來。
東宮之內,朱常洛屏退了所有內侍宮女,只留下王安。
他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在膝蓋上,長長嘆了口氣?!巴醢?,你都看到了。”他的聲音不高,卻透著深深的無力,“這便是……這便是朕的朝局。”
王安站在下首,垂著手,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殿下,陛下已有圣裁,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您不必太過憂心,保重龍體要緊?!?/p>
朱常洛搖了搖頭,眼神里滿是疲憊:“告一段落?這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龐保、劉成是什么人?不過是兩個小太監,若無背后之人指使,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行刺儲君?!?/p>
王安道:“殿下英明。只是此事牽扯甚廣,陛下不愿深究,也是為了朝堂穩定?!?/p>
“穩定?”朱常洛苦笑一聲,“這等穩定,不過是自欺欺人。今日有人敢派人行刺,明日便敢做更出格的事。朕這個太子,做得如履薄冰啊?!?/p>
他頓了頓,看向王安:“那天李進忠獻的證據,你怎么看?”
王安沉吟道:“碎銀和紙條,確實像是宮中之物。只是那紙條上的字跡太過模糊,落款也看不清,終究不算鐵證?!?/p>
朱常洛點點頭:“朕也覺得奇怪。李進忠擒獲張差后,為何不立刻呈報證據,偏偏要等到審訊陷入僵局時才拿出來?”
王安沒說話。他想起那天在破廟里,李進忠單獨待了一炷香的時間,想起李進忠懷里藏著的那枚刻著“鄭”字的玉佩。那玉佩是鄭貴妃貼身之物,怎么會出現在張差的破廟里?李進忠為何不把玉佩交出來,反而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