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范宏粗獷的嗓音在風雪中炸響,整個車隊應聲而止。他策馬奔到亦失哈身旁,指著前方被積雪半掩的幾具尸體:“頭兒,看痕跡是三天前的事了。馬賊干的,手法利落,一個活口沒留。”
亦失哈裹緊了狐皮大氅,呵出的白氣在須眉間凝結成霜。他瞇著眼打量那片狼藉:散落的貨箱、凝固的暗紅血漬、被野獸啃噬過的殘肢。
“收拾了,就地掩埋。”他的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告訴弟兄們,今夜提前扎營,加強警戒。”
范宏啐了一口唾沫,立刻在雪地上砸出個小坑:“他娘的,這鬼地方!才進奴兒干地界就碰上這種事。頭兒,我看這伙馬賊不簡單,專挑商隊下手,怕是有人走漏了咱們的消息。”
亦失哈沒有接話,目光投向遠處被冰雪覆蓋的茫茫原野。離開京城已兩月有余,越往北走,天地越發蒼涼。官道早已消失,全憑向導和鄭和給的地圖在雪原中摸索前行。隨行的旗校們臉都凍得皸裂,手腳生瘡的不在少數。
是夜,篝火在寒風中搖曳不定。亦失哈將最后一塊干糧掰碎泡在熱水里,慢慢吃著。范宏挨著他坐下,壓低聲音:“查清楚了,是‘雪狼團’的人干的。這伙馬賊在這一帶活動半年多了,專搶往來商隊。奇怪的是,他們好像總能提前知道商隊的路線。”
亦失哈抬眼:“遼東都司沒剿過?”
“剿過三次,次次撲空。”范宏湊得更近,“我懷疑都司里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正說著,外圍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敵襲!
幾乎在哨響的同時,范宏已如獵豹般躥起,腰刀出鞘:“護住使節!結圓陣!”
黑暗中,數十騎如鬼魅般從雪丘后沖出,馬蹄裹著毛皮,幾乎沒有聲響。他們揮舞著彎刀,發出狼嚎般的呼嘯。
“是雪狼團!”有旗校驚呼。
箭矢破空而來,釘在車板上嗡嗡作響。亦失哈依舊坐在火堆旁,慢慢喝完最后一口糊粥,這才起身。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煙火,點燃引信。
“咻——嘭!”
紅色的信號彈在夜空中炸開,將雪地映得一片血紅。
幾乎在信號彈亮起的瞬間,四周雪地里突然躍起二十余名身披白袍的士兵——正是范宏提前布置的暗哨。他們手執弩箭,精準點名。
馬賊們顯然沒料到這一出,陣型頓時大亂。
范宏大吼一聲,親自帶隊反沖。他如猛虎入羊群,腰刀翻飛,每一刀都帶著致命的狠辣。一個照面就劈翻了三個馬賊。
“留活口!”亦失哈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戰場。
戰斗開始得突然,結束得更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來犯的三十多名馬賊非死即傷,剩下的五六人被團團圍住。
范宏拎著一個被反綁雙手的漢子走過來,扔在亦失哈腳下:“頭兒,逮著個小頭目。”
那漢子滿臉是血,卻仍兇狠地瞪著亦失哈:“要殺就殺!爺爺十八年后。。。”
“你娘在遼陽東城的柳條巷,靠給人家縫補為生。”亦失哈突然開口,聲音平淡,“你還有個妹妹,去年嫁給了守備衙門的一個書辦。”
漢子的表情瞬間凝固,眼中的兇狠化為驚恐:“你。。。你怎么知道。。。”
亦失哈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我不光知道這些,還知道你們雪狼團每次行動前,都會收到一封飛鴿傳書。傳書來自遼東都司衙門的一個人。”
他蹲下身,與漢子平視:“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保你娘親和妹妹平安。否則。。。”他沒有說下去,但眼神中的寒意比北地的風雪更刺骨。
漢子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最后頹然低頭:“是。。。是都司經歷司的王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