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腳就往外走,剛推開門,就撞上個小太監。小太監是王安的心腹小祿子,神色慌張,手里攥著一張紙條。
“公公!李公公!”小祿子喘著氣,把紙條遞給王安,“藥莊那邊傳來消息,掌柜的昨晚被人殺了,藥莊也被燒了!”
王安展開紙條,上面只有寥寥數字:“同德藥莊失火,掌柜身死,無活口。”
李進忠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盯著紙條,嘴唇哆嗦了一下:“你看……你看!我說什么來著?晚一步,就什么都沒了!”
王安捏著紙條,指節泛白。他知道,背后的人動作比他想的更快,也更狠。藥莊掌柜一死,藥材這條線索就斷了。現在,只剩下腰牌上的蝌蚪紋,還有那枚模糊的玉佩。
“現在更不能急了。”王安深吸一口氣,把紙條攥緊,“藥莊被燒,說明他們怕了。我們現在動手,正好中了他們的計。不如順水推舟,先把案子壓下去,讓他們放松警惕。”
李進忠瞪大了眼睛:“壓下去?你要放了那些兇手?”
“不是放。”王安道,“是找替罪羊。御藥房里總有幾個趨炎附勢的小太監,還有那個方士,本就是市井無賴。把罪名安在他們身上,對外宣稱案子已破,讓鄭貴妃以為我們罷手了。暗地里,我們繼續查蝌蚪紋和白蓮教的關系。”
“找替罪羊?”李進忠冷笑,“你這是自欺欺人!殺了幾個小角色,能頂什么用?鄭貴妃照樣高枕無憂,我們照樣隨時可能被殺!”
“至少能穩住局面。”王安道,“陛下現在需要靜養,朝堂不能亂。先把案子了結,讓外面的聲浪平息,我們才有時間查剩下的線索。進忠,再信我一次,就一個月。一個月內,我若查不到白蓮教和鄭貴妃勾結的證據,就聽你的,拼一把!”
李進忠看著王安的眼睛,那雙總是沉靜的眸子里,此刻透著一絲執拗的清明。他知道王安的性子,一旦決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他重重嘆了口氣,拳頭攥了又松:“一個月。就一個月。要是一個月后還沒線索,我不管你同不同意,都要動手!”
王安點了點頭:“好。一個月。”
接下來的幾日,司禮監聯合三法司,開始緊鑼密鼓地“查案”。李進忠按王安的意思,把御藥房兩個平日里手腳不干凈的小太監抓了起來,又派人拿了那個進紅丸的方士。
審訊時,李進忠沒少動刑。小太監熬不住,哭喊著承認是自己想邀寵,勾結方士煉制紅丸,瞞著掌事太監進獻給陛下。方士也跟著招供,說紅丸是他瞎配的,沒想到藥性這么烈。
人證有了,物證也有——從兩個小太監住處搜出的幾包紅丸,和御藥房出庫記錄上的藥材能對上。三法司的官員們心里都清楚這是替罪羊,但沒人敢深究。鄭貴妃的勢力他們惹不起,王安和李進忠在宮里的勢頭也不敢得罪,索性順水推舟,擬了定罪的奏折。
王安拿著奏折,去了乾清宮。泰昌帝躺在病榻上,臉色蠟黃,連睜眼的力氣都快沒了。殿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太監們踮著腳走路,大氣不敢出。
“陛下,紅丸案……查清了。”王安跪在床前,聲音放得極輕。
泰昌帝緩緩睜開眼,目光渾濁,落在王安身上。“結果如何?”
“御藥房太監劉二、張全,勾結民間方士李一道,擅自煉制紅丸進獻,致使圣體受損。”王安照著奏折念道,“現已捉拿歸案,三法司擬議,斬立決。”
泰昌帝沉默了很久,久到王安以為他睡著了,才聽到他微弱的聲音:“斬了吧。”
“陛下,”王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此案尚有疑點,那方士背后似有他人指使……”
“夠了。”泰昌帝抬手揮了揮,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不耐,“朕累了,此案……就此了結吧。”
王安看著他蒼白的臉,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說什么。他知道,陛下不是不知道疑點,而是無力再查了。這宮里的暗流,這朝堂的紛爭,已經耗盡了他最后的力氣。
“遵旨。”王安叩首,緩緩退了出去。
走出乾清宮,陽光刺眼,王安卻覺得渾身發冷。他抬頭望向承乾宮的方向,宮墻巍峨,飛檐翹角,安靜得像一潭死水。可他知道,那潭水下,藏著多少暗流涌動。
三日后,午時三刻,西市刑場。
劉二、張全和李一道被押上刑臺,身后是圍觀百姓的怒罵聲。“奸賊!害陛下龍體!”“殺了他們!”“該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