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籍”這兩個字,薛濤不是沒聽過——那時候的樂籍女子,就是官府登記在冊的歌伎,平時要陪達官貴人喝酒、唱歌、寫詩,地位比普通百姓還低,常被人當成“玩物”。薛濤心里一百個不愿意,看著娘憔悴的臉,想著家里的困境,她咬了咬牙,點了頭:“娘,我去蜀中,我能靠自己活下去。”
第142章薛濤:從長安神童到蜀中歌伎
出發(fā)去蜀中的那天,長安下了點小雨,薛濤背著個小包袱,里面裝著爹的詩集和幾件舊衣裳,跟著遠房親戚上了船。站在船頭,看著長安的城墻越來越遠,她想起小時候跟爹在梧桐樹下讀詩的日子,眼淚又掉了下來——她知道,從踏上船的那一刻起,那個長安城里的官宦千金,沒了。
蜀中的日子,比薛濤想象的還難。剛到成都,她就被送進了“樂營”,里面全是跟她一樣的樂籍女子。管事的老媽子見她長得清秀,又說會寫詩,就把她安排去學歌舞,還說“你要是表現(xiàn)好,就能去陪那些大官,掙的錢也多”。
第一次去應(yīng)酬,是在一個刺史的宴會上。滿屋子都是穿著綾羅綢緞的官員,酒氣熏得人頭暈,有人看見薛濤,就起哄:“這就是新來的那個會寫詩的丫頭?快唱首歌,再寫首詩助助興!”
薛濤站在原地,手攥得緊緊的,臉漲得通紅。她想起爹教她的“文人風骨”,看著管事老媽子遞過來的眼色,她知道不能拒絕。她拿起桌上的筆,鋪好紙,想著蜀中的山水,寫下了第一首應(yīng)酬詩:
“朝朝暮暮陽臺下,為雨為云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斗畫眉長。”
詩剛寫完,滿屋子的人都安靜了——誰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小姑娘,居然能寫出這么有韻味的詩。刺史拿起詩稿,讀了一遍又一遍,笑著說:“好!好一個‘春來空斗畫眉長’!這丫頭不是普通的歌伎,是個有真才實學的!”
從那天起,薛濤的名字在蜀中的官場上傳開了。達官貴人們辦宴會,都想著請她來;文人墨客聚在一起論詩,也會特意邀她參加。有人請她喝酒,她不卑不亢;有人讓她寫詩,她提筆就來,從不敷衍。
有一次,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辦宴,想考考薛濤,就指著窗外的竹子說:“你以竹子為題,寫首詩來。”薛濤拿起筆,沒一會兒就寫好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注:此為鄭燮《竹石》,此處為符合情節(jié)虛構(gòu),薛濤實際有《酬人雨后玩竹》)
韋皋讀了,拍著桌子叫好:“你這丫頭,不僅詩寫得好,還有股子韌勁!不像別的歌伎,說些討好的話。”后來,韋皋還特意上書朝廷,想給薛濤請個“校書郎”的官職——校書郎是負責整理圖書、校對典籍的官,雖然只是個九品官,從來沒給女子當過。朝廷雖然沒批,但“女校書”這個名號,卻在蜀中傳開了,連遠方的文人都知道,蜀中有個會寫詩的“女校書”薛濤。
漸漸地,薛濤成了蜀中社交圈的“頂流”——不管是新來的官員,還是路過的文人,都以能跟薛濤喝杯酒、聊句詩為榮。有人送她金銀珠寶,她不要;有人想娶她當妾,她婉拒。她知道自己是樂籍女子,地位低下,她不想靠別人活著,想憑自己的詩才,撐著一口氣,讓娘能過上好日子,也對得起爹當年的教導。
有天晚上,薛濤忙完應(yīng)酬,回到自己的小住處,看著桌上爹的詩集,又想起了長安的梧桐樹。她拿起筆,寫下了一首《鄉(xiāng)思》:
“峨嵋山下水如油,憐我心同不系舟。
何日片帆離錦浦,棹聲齊唱發(fā)中流。”
寫完,她對著窗外的月亮嘆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回長安,命運還會有什么轉(zhuǎn)折,可她知道,不管日子多苦,她都要把詩寫下去,把爹教她的“真”守住。
她在蜀中的這段日子,雖然辛苦,卻為她后來的人生埋下了伏筆。她認識的那些官員、文人,后來成了她的朋友;她寫下的那些詩,后來成了她的“名片”。而那個從長安來的神童丫頭,也在這風塵里,慢慢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蜀中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