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儒家的熱”——就是“濟世情懷”。張繼這輩子,不管是考進士,還是后來當官,心里都裝著老百姓。他的詩里,從來不是只寫自己的“愁”,更多的是寫老百姓的“苦”。
比如《閶門即事》里的“耕夫召募逐樓船,春草青青萬頃田”。他看見的不是“春草青青”的美景,是“耕夫被召走”的慘——農夫是田里的“根”,根沒了,草長得再好,也是“荒田”。還有“清明幾處有新煙”,清明祭祖要燒紙,有“新煙”就說明家里有人,沒“新煙”要么人沒了,要么逃荒了。
張繼沒罵“戰亂害人”,這一句里,全是對老百姓的心疼。他是個讀書人,想當官能“致君堯舜上”,能讓老百姓好好種地、好好過日子——這就是儒家的“濟世心”,他把這份心藏在詩里,沒喊口號,卻比口號更真。
再看他當官后的詩。他做鹽鐵判官時,管的是洪州的財賦,天天跟糧草、鹽場打交道。他寫過一首《送鄒判官往陳留》,里面有“齊宋傷心地,頻年此用兵”——陳留是戰亂頻發的地方,他勸朋友去了之后,多關心老百姓,別讓士兵欺負百姓。還有“圣朝無外戶,寰宇被德音”,他盼著朝廷能讓天下太平,讓老百姓不用再逃荒。
這份“盼”,不是官員的“官話”,是他真心希望天下好——他當官沒撈油水,一輩子窮,就是因為他把“濟世”不是當“口號”,是當“本分”。
這“道家的冷”——就是“超脫心態”。張繼不是“死心眼”,他想濟世,當他發現官場黑暗、自己無力改變時,也不鉆牛角尖,不抱怨,而是守住“本心”,不跟世俗同流合污。
他的《感懷》就是最好的例子:“調與時人背,心將靜者論。終年帝城里,不識五侯門。”他說自己的脾氣、想法,跟那些當官的不一樣,他只愿意跟心里干凈、踏實的人聊天;在長安待了好幾年,那些權貴的家門,他一次都沒去過?!拔搴铋T”是啥?是當官的“捷徑”,很多人為了升官,天天往權貴家里跑,送錢送東西。他不是沒機會,是不愿意——他覺得,要是為了當官丟了本心,那官當得再大也沒意思。這就是道家的“超脫”——不被名利牽著走,知道自己要啥,不要啥。
還有他落榜后的日子。銓選落榜后,他沒像有些人那樣,天天抱怨“考官沒眼光”“世道不公”,而是回老家隱居,寫寫詩,看看老百姓的日子。他在詩里寫“心將靜者論”,就是說他想跟“安靜”的人待在一起,不跟那些“熱鬧”的官場人摻和。他不是“躺平”,是“不迎合”——你覺得我不行,我不跟你爭,我守著我的初心,過我的日子。
這種“儒道融合”的“有道者風”,讓張繼的詩有了“溫度”也有了“硬度”。有溫度,是因為他心里裝著老百姓,他的愁不是“個人愁”,是“天下愁”;有硬度,是因為他守住了自己的本心,不跟世俗妥協,他的詩不是“討好詩”,是“真心詩”。
就像他寫《楓橋夜泊》,既有對自己漂泊的“愁”(個人的小情緒),也有對亂世的“嘆”(天下的大情懷);既有“夜半鐘聲”的“靜”(道家的超脫),也有“對愁眠”的“熱”(儒家的牽掛)。所以這首詩不光是“個人的失眠日記”,更是“亂世的縮影”——千百年來,不管是漂泊的人,還是心懷天下的人,讀這首詩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
為啥張繼的詩風,過了千年還能打動人?
現在讀詩,總愛追求“辭藻華麗”“典故多”,覺得那樣才“高級”。張繼的詩,全是“大白話”,全是“平常景”,為啥過了一千多年,還能讓咱們讀著揪心?
因為他的詩里有“人”。不是抽象的“詩人”,是活生生的“張繼”——是那個考中進士卻落榜的年輕人,是那個亂世里逃難的讀書人,是那個當官清廉、連下葬錢都沒有的小官。他寫的景,不是“詩里的景”,是“亂世里的景”——是沒人種的荒田,是沒新煙的清明,是半夜里的鐘聲。他寫的情,不是“詩里的情”,是“普通人的情”——是想家的愁,是想朋友的暖,是心疼老百姓的疼。
讀他的詩,不是在“讀古詩”,是在“聽一個古人說心里話”。他沒把自己當“大詩人”,就把自己當一個“亂世里的普通人”,把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寫進詩里。所以不管過多少年,咱們還有“愁”“牽掛”“心疼”,讀他的詩就像在說自己的事兒。
還有他的“不裝”。不少人說話、寫東西,都愛“包裝”——說個愁,要先鋪墊一堆“高級詞”;說個牽掛,要先扯一堆“典故”。張繼想啥就寫啥,愁了就寫“對愁眠”,想朋友了就寫“新年苦憶君”,心疼老百姓了就寫“清明幾處有新煙”。這份“不裝”,在現在這個“講究包裝”的時代,反而更難得,更讓人覺得親切。
最后,是他的“風骨”。張繼這輩子沒當過大官,沒攢下錢,他守住了“初心”——沒為了當官討好權貴,沒為了錢財欺負百姓,沒為了寫詩迎合讀者。他的詩,就是他的“風骨”——質樸、真誠、有溫度、有硬度?,F在常說“不忘初心”,其實張繼早就用一輩子的詩和一輩子的事,給咱們做了榜樣。
一首詩,一輩子,一種風骨
張繼這輩子就寫了五十來首詩,不算多,可每一首都是他的“真心”;他這輩子沒干過啥“驚天動地”的大事,可每一件事都透著他的“風骨”。
他的詩風,不是“練出來的”,是“活出來的”——是亂世里的漂泊,讓他學會了用“大白話”寫“真愁”;是對老百姓的心疼,讓他學會了在“景里藏情”;是儒道融合的初心,讓他有了“有道者風”。
再讀《楓橋夜泊》,可能不會覺得“愁”了——你會看見那個在船上失眠的年輕人,看見他眼里的月亮和烏鴉,聽見他耳邊的鐘聲,更會懂他心里的牽掛:牽掛家人,牽掛朋友,牽掛天下的老百姓。
張繼的詩,就像寒山寺的鐘聲,一千多年了,還在敲著——敲在每個漂泊的人心里,敲在每個心懷天下的人心里,也敲在每個想守住初心的人心里。這,就是“有道者風”的力量——不張揚,不熱鬧,卻能穿越千年,一直打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