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魚玄機:詩壇里的“野玫瑰”
榜單前擠滿了人,都是來看誰家公子中了進士的,歡呼聲、嘆息聲混在一起。皇甫松指著榜單上的名字,跟魚玄機說:“你看那個張秀才,去年還跟你一起論過詩,今年就中了,以后就是官老爺了。”
魚玄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榜單上的名字密密麻麻,每個名字背后,都是十年寒窗,都是功成名就的希望。可她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堵著——她的詩寫得不比那些進士差,她的才華也不比那些男人少,就因為她是女人,連參加科舉的資格都沒有,站在榜外,看著別人的榮耀,自己卻什么都沒有。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回到觀里,拿起筆,蘸滿了墨,在紙上用力寫下:
“云峰滿目放春晴,歷歷銀鉤指下生。
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寫最后一句的時候,她的手都在抖——“自恨羅衣掩詩句”,恨自己是個女子,穿著羅衣,把滿肚子的才華藏起來;“舉頭空羨榜中名”,抬頭羨慕榜單上的名字,卻不能有一個屬于自己。
皇甫松看到這首詩,半天沒說話,最后嘆了口氣:“玄機,你這詩,寫得太狠了,也太真了。”
魚玄機放下筆,看著窗外的月亮,眼睛有點紅,卻沒哭:“我就是恨!憑什么男人能考科舉、當大官,女人就在家繡花、看孩子?憑什么我的詩句要被羅衣遮住,不能像他們一樣,讓天下人都看見?”
這話在現(xiàn)在聽著沒什么,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簡直是“大逆不道”。那時候的女人,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能識幾個字就不錯了,哪敢奢望跟男人一樣考科舉、當大官?魚玄機就要說出來,就要寫在詩里,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女人也有才華,女人也有抱負,女人也能像男人一樣,活得有價值。
有次溫庭筠來咸宜觀,看到這首《游崇真觀南樓》,拿著詩稿看了好久,跟魚玄機說:“幼微,你這想法,太驚世駭俗了,小心招來麻煩。”
魚玄機卻笑了:“師父,我都被人罵過蕩婦了,還怕什么麻煩?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女人不是只會哭哭啼啼、談情說愛,我們也能有大志向,也能跟命運較勁!”
從那以后,魚玄機的詩里,多了更多“叛逆”的勁兒。她寫《贈鄰女》,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拆穿愛情的虛幻;她寫《感懷寄人》,說“恨寄朱弦上,含情意不任”,表達對命運的不甘;她寫《折楊柳》,說“朝朝送別泣花鈿,折盡春風楊柳煙”,卻不是為自己哭,是為天下所有身不由己的女子哭。
她的詩越寫越大膽,越寫越直白,就像她的人一樣,不藏著掖著,把心里的所有想法都倒出來。有人喜歡她的真,說她是“詩壇里的野玫瑰,帶刺卻艷得驚人”;有人討厭她的“瘋”,說她是“不守婦道的妖女,早晚要出事”。
魚玄機根本不在乎別人怎么說。她還是每天涂胭脂、穿道袍,還是跟名士們喝酒論詩,還是寫那些驚世駭俗的詩。她在咸宜觀里,活成了一個“異類”,卻也活成了最真實的自己。
有次深夜,她一個人坐在院子里喝酒,月光灑在她身上,道袍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端著酒碗,對著月亮笑:“月亮啊月亮,你說我是不是太傻了?放著安穩(wěn)日子不過,非要跟世俗較勁。”
月亮沒說話,風吹過柏樹。魚玄機喝了口酒,又笑了:“我不后悔!所有人都罵我,我也要把詩寫下去,把心里的話說出來。我魚玄機,就算是個女人,也要在這男權(quán)的世界里,活出個人樣來!”
那天晚上,她寫了首《夏夜寄懷》,里面有句“星斗疏明禁漏殘,紫泥封后獨憑闌”——夜已深,自己一個人,她也要憑著欄桿,看著遠方,等著屬于自己的那束光。
她自己可能永遠等不到那束光,可能永遠不能像男人一樣金榜題名,可能永遠要被人罵“蕩婦”“妖女”。可她不在乎,因為她用酒和詩,對抗了世俗的偏見,用自己的方式,在晚唐的詩壇上,留下了屬于女人的聲音——那聲音不大,卻足夠響亮,足夠讓千年后的我們,還能聽見一個唐朝女子,對命運的不甘,對自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