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到了長安,找玉真公主并不容易,他在長安待了大半年,到處托人,才勉強見了公主一面。玉真公主雖欣賞他的詩,卻也沒立刻幫他謀官。
第十二章李白與許氏:詩仙的“入贅”時光
李白在長安的酒肆里喝悶酒,寫了不少詩,卻很少給家里寫信——他怕許氏擔心,也怕自己沒辦成事,沒臉跟她說。
倒是許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他寄信,信里從來不說家里的難處,只說平陽會背他寫的詩了,伯禽學會走路了,后花園的桂花又開了,她做了桂花糕,等他回來吃。有次信里還夾著一根平陽的小辮子,許氏在信里說:“平陽說,把辮子寄給爹爹,爹爹就不會忘了她。”
李白拿著那根小辮子,哭了。他忽然覺得,追求的“大事”,好像還不如家里的一盞燈、一碗糖水、孩子們的笑聲重要。他又不甘心——都到長安了,再堅持堅持,說不定就有機會了。
就這么拖拖拉拉,他在外面晃蕩了一年多,才回到安陸。
剛進家門,平陽就像只小鳥似的撲進他懷里,仰著小臉問:“爹爹,你怎么才回來?我都會背《靜夜思》了!”伯禽也拽著他的衣角,怯生生地叫“爹爹”。
許氏站在門口,笑著看著他,眼里卻有紅血絲——他后來才知道,他走的這一年多,伯禽得了場重病,許氏沒日沒夜地照顧,也累病了,卻從來沒在信里提過一個字。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李白緊緊抱著許氏,聲音顫抖。許氏卻拍了拍他的背:“回來就好,快洗手吃飯,我做了你愛吃的桂花糕。”
那天的桂花糕,李白吃得比往常都香,也比往常都心酸。他暗下決心,以后少出門,多陪陪家人。沒過多久,他又聽說荊州有位官員欣賞他的才華,想請他去當幕僚。他又心動了——幕僚雖不是大官,卻是個機會,說不定能一步步往上走。
許氏還是沒攔著,幫他收拾行李的時候,動作慢了點。“這次早點回來。”她說,聲音有點發顫。李白點點頭,卻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知道,又要讓她等了。
這就是李白和許氏的婚姻:許氏在安陸守著家,守著孩子,守著一盞燈,等他回來;李白在外面跑,跑長安,跑荊州,跑江南,追求他的理想,卻把最該珍惜的人,留在了等待里。
婚后第十一年,也就是738年的春天,李白在江南游歷,接到家里的急信——許氏病了,很嚴重,讓他趕緊回去。
李白嚇壞了,連夜往安陸趕,馬都跑廢了兩匹。可等他回到家,看到的卻是蓋著白布的許氏。平陽和伯禽跪在床邊,哭得撕心裂肺。許家的老管家紅著眼眶說:“夫人這半年來一直咳嗽,總說沒事,上個月咳血,沒幾天就……就走了。她走的時候,還拿著你寫的《靜夜思》,說等你回來,給你念。”
李白走到床邊,掀開白布,看到許氏的臉蒼白得像紙,卻還是那么溫和。他伸出手,想摸她的臉,卻又縮了回來——太涼了,涼得他骨頭縫都疼。
他想起許氏給她端糖水的樣子,想起她幫他收拾行李的樣子,想起她笑著說“家里有我呢”的樣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滴在白布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他沒給許氏寫過一首悼亡詩。不是不愛,是太愛了,愛到不知道怎么用文字表達。那些華麗的詞藻,那些豪邁的句子,在許氏的溫柔和付出面前,都顯得那么蒼白,那么沒用。
后來,他帶著平陽和伯禽離開了安陸,又開始了漂泊的日子。走到哪里,他都會帶著許氏給他縫的衣服,帶著那卷《靜夜思》的詩稿。晚上睡不著的時候,他會想起安陸的后花園,想起桂花的香味,想起許氏端來的糖水,想起孩子們的笑聲。
他寫了《寄遠十二首》,里面有句“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他想起以前在安陸,許氏會在月光下搗衣,搗衣杵敲在石板上,“咚咚”響,那是他聽過最溫柔的聲音;還有句“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他知道,他和許氏,再也見不到了,這份難為情,會跟著他一輩子。
有人說,李白這輩子最愛的是自由,是詩,是酒。
可他自己知道,在安陸的那十一年,在許氏身邊的那些日子,才是他人生中最溫暖、最安穩的時光。許氏就像他的根,幫他扎在土里,讓他有底氣去追求天上的月亮;根沒了,他就像片葉子,在風里飄啊飄,再也找不到落腳之處。
后來他到了長安,真的見到了唐玄宗,真的成了“詩仙”,可他每次喝醉酒,都會念叨“安陸”,念叨“桂花糕”。身邊的人問他念的是誰,他笑了笑,沒說話——有些名字,有些回憶,只能藏在心里,像珍藏著一塊最甜的桂花糕,舍不得跟別人分享,也舍不得忘記。
762年,李白在當涂去世,臨終前,他手里還攥著那卷《靜夜思》的詩稿,詩稿上,還有許氏當年留下的、淡淡的桂花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