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里花如雪,陸渾山中今始發。旦夕思歸不得歸,愁羨浮云漫空滅。”
白居易看了,笑著說:“老伙計,別愁了,有酒喝就夠了!”
再說說《暮江吟》: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這首詩寫的是傍晚的江水,藏著白居易對生命的感悟。“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夕陽照在江面上,一半江水是青綠色的,一半是紅色的,不是全紅,也不是全綠,就像人生,有起有伏,有好有壞,沒有完美的。
白居易晚年身體不好,眼睛花了,耳朵也有點背,可他沒抱怨,反而覺得這種“不完美”挺好。他在給朋友的信里寫:“我現在看東西模糊,可看夕陽反而覺得更美;耳朵聽不清,聽風聲反而覺得更靜。人生就像這江水,半紅半綠才有意思,要是全紅了,反而單調。”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九月初三的晚上,露水像珍珠一樣,月亮像弓一樣,都是小小的、不完美的,正是這種不完美,才顯得可愛。白居易想說的是:人生不用追求轟轟烈烈,平平淡淡、不完美的日子,也很美好。
他晚年的詩里,全是這樣的通透。比如《食后》:
“食罷一覺睡,起來兩甌茶。
舉頭看日影,已復西南斜。
樂人惜日促,憂人厭年賒。
無憂無樂者,長短任生涯。”
——吃完飯后睡一覺,起來喝兩杯茶,抬頭看看太陽,已經偏西了。快樂的人覺得日子過得快,憂愁的人覺得日子過得慢,只有無憂無慮的人,不管日子長短,都能好好過。
這種“不管日子長短,都能好好過”的態度,就是白居易晚年的生命哲思——他不再追求“兼濟天下”的大理想,也不再糾結“獨善其身”的小日子,而是把兩者融合在一起:雖然歸隱了,可還是會幫百姓修廟、施粥;雖然過著閑適的日子,還是會寫些反映生活的詩。他終于明白,人生最好的狀態,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從容自在。
最后的時光:把日子過成詩,笑著離開
公元846年,白居易75歲,身體越來越差,連下床都困難了。可他還是沒閑著,每天早上,讓家人把他扶到院子里,看看自己種的菜;上午,讓家人讀自己的詩給他聽;下午,讓家人扶他去香山寺,看看自己修的廟;晚上,還會喝一小杯米酒,跟家人聊聊天。
劉禹錫來看他的時候,他說不出太多話了,拉著劉禹錫的手,指了指墻上的《九老會詩》,又指了指窗外的夕陽。劉禹錫知道他的意思,點點頭,說:“老伙計,你放心,你的詩會一直傳下去,咱們的‘九老會’,我也會記一輩子。”
白居易笑了笑,閉上眼睛,慢慢松開了手。他走的時候,臉上帶著笑容,沒有遺憾——他這輩子,當過諫官,治過水,修過廟,寫過詩,幫過百姓,也享受過閑適的日子,該做的事都做了,該見的人都見了,值了。
他死后,百姓們都來送他,有的哭著說:“白大人,您走了,我們再也沒人幫我們修廟、施粥了。”有的拿著他寫的詩,說:“白大人的詩,我們會一直讀下去,永遠不會忘。”
朝廷追贈他為尚書右仆射,還把他葬在香山寺旁邊,讓他永遠陪著修的廟,陪著洛陽的百姓。
現在去洛陽香山寺,還能看到白居易的墓,墓前有塊石碑,上面刻著他的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來往的游客看到這首詩,都會停下腳步,讀一讀,仿佛能看到那個58歲歸隱洛陽的老頭,正坐在暖爐旁,笑著問朋友:“能來喝一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