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六在旁邊插不上話,只能笑著喝茶——這倆孩子,像是認識了十幾年似的,連對詩的喜好都一模一樣,都討厭那些“爭構纖微,競為雕刻”的浮華句子。
“現在的文壇,太死氣了。”楊炯放下茶盞,手指敲著桌案,“上個月我去參加王府的詩會,滿篇都是‘翠袖’‘紅妝’,骨氣都沒了。”
王勃點頭,眼里閃過一絲銳光:“我也是這么想的。咱們得改改這風氣,把詩寫得剛健點,寫點真東西——思革其弊,用光志業,你說行不行?”
楊炯抬起頭,眼神亮得嚇人:“太行了!我跟你一起!”
那天的茶舍里,柳絮飄進窗欞,落在兩人的詩稿上。初唐文學史上最璀璨的雙子星,就這么正式交匯,往后的日子里,他們要一起掀一場“文學革命”的浪潮。
“天涯若比鄰”的震撼
沒過多久,王勃、楊炯就跟盧照鄰熟了。三個年輕人常聚在楊炯家的小院里,撫琴論詩,有時能聊到深夜。
16歲那年,楊炯的好友臨津房少府要外放,他寫了首《送臨津房少府》,拿給王勃看。詩里寫“岐路分襟易,風云促膝難”,沒有半句哀哭,反而透著股“他日相逢定有期”的豪邁。
王勃讀完,拍著桌子叫好:“這才是送別詩!別學那些人,一寫離別就哭哭啼啼,好像這輩子見不著了似的。這詩,能傳世!”
楊炯被夸得有點臉紅,卻把這話記在了心里——他要寫更不一樣的詩。
第二年秋天,杜十六要去蜀中當縣尉。那天在城外的灞橋邊,秋風卷著落葉,送別的人不少,哭哭啼啼的也多。王勃沒說話,從懷里掏出張紙,提筆就寫。
第二章王勃與楊炯的半生知己路
筆走龍蛇,很快一首詩就成了。他把紙遞給楊炯:“你看看,行不行?”
楊炯接過紙,目光落在詩句上——“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與君離別意,同是宦游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讀到“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時,楊炯的手頓住了。秋風刮過他的臉頰,他卻覺得眼眶發熱,眼淚差點掉下來。
“這……這才是真正的傳世之作!”他抬起頭,聲音都有點抖,“阿勃,你把離別寫活了!哪還有半分悲戚?全是大丈夫的胸襟!”
周圍送別的人也圍過來讀,原本哭哭啼啼的氛圍,慢慢變了。有人說:“是啊,只要是知己,再遠又怕什么?”還有人把這首詩抄下來,說要帶在身邊。
王勃看著楊炯發紅的眼眶,笑著拍他肩膀:“咱們不是要改文壇風氣嗎?從這送別詩開始,讓大家看看,初唐的文人,不是只會掉眼淚的。”
那天的灞橋邊,秋風依舊,卻沒了往日的蕭瑟。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初唐文壇的死水,激起了千層浪。而楊炯知道,他們的“革命”,成了第一步。
生死相隔的痛惜
公元676年的冬天,長安特別冷。
楊炯在家里整理詩稿,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王勃的族弟,那孩子臉色慘白,嘴唇凍得發紫,一進門就“撲通”跪下:“楊兄,我哥……我哥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