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筠一聽,眼睛當時就亮了——“翠色連荒岸”,寫的是柳樹的綠蔓延到河邊,寫實;“煙姿入遠樓”,把柳樹枝在煙里的樣子寫活了,有畫面感;“影鋪秋水面”,柳樹的影子鋪在水上,靜中有動;“花落釣人頭”,柳絮落在釣魚人的頭上,多靈動的細節!
第153章魚玄機:從街頭誦詩童到溫門弟子
他趕緊走過去,拉著魚幼微的手,激動得聲音都有點抖:“好!好詩!你才十四歲,能寫出這樣的句子,比我見過的好多成年文人都強!不行,你得跟我學詩,我收你當徒弟!”
魚幼微愣了愣,隨即眼淚就掉了下來——爹走后,她沒人教詩,全靠自己琢磨,現在能拜溫庭筠這樣的大詩人為師,怎么能不高興?她趕緊跪下,磕了個響頭:“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從那以后,溫庭筠就成了魚幼微的師父。他每周都來魚幼微家,給她帶詩集,教她寫詩的技巧,從對仗到押韻,從意境到典故,一點一點地教。有時候魚幼微寫不出詩,急得哭,溫庭筠就陪她坐在河邊,看柳樹,看釣魚人,跟她說:“寫詩不用急,要先看懂眼前的景,再寫出心里的話,真的東西才好看。”
除了教詩,溫庭筠還常幫襯她們娘倆,給她們送米送油,有時候還會帶魚幼微去參加文人的聚會。在聚會上,魚幼微雖然年紀小,卻一點不怯場,有人讓她寫詩,她提筆就來,每次都能驚艷全場。大家都夸溫庭筠:“先生,你這徒弟收得好啊,將來肯定是個大才女!”
溫庭筠聽了,心里美滋滋的,看著魚幼微一天天長大,眉眼越來越動人,詩寫得越來越好,心里卻慢慢多了點別的滋味——他喜歡這個徒弟,喜歡她的靈氣,喜歡她的認真,可一想到自己又老又丑,比她大了三十多歲,就把這份心思壓了下去。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只能當她的師父,當她的依靠。
魚幼微也喜歡師父。在她心里,溫庭筠是第一個除了爹以外,真心疼她、教她的人。他雖然長得不好看,可對她好,懂她的詩,懂她的心事。有次溫庭筠去外地出差,走了一個多月,魚幼微想他,就寫了首《寄飛卿》(飛卿是溫庭筠的字):
“階砌亂蛩鳴,庭柯煙露清。
月中鄰樂響,樓上遠日明。
枕簟涼風著,謠琴寄恨生。
稽君懶書禮,底物慰秋情?”
詩里寫的是:臺階邊的蟋蟀亂鳴,院子里的樹枝沾著露水,月亮底下有鄰居的樂聲,樓上能看到遠處的太陽。枕頭上有涼風,彈著琴就想起你,你怎么不寫信給我,用什么來安慰我秋天的心情呢?字字都是少女的小心思,有想念,有埋怨,還有點說不出口的情愫。
溫庭筠回來后,看到這首詩,心里又暖又疼。他知道魚幼微的心思,他不敢回應——他怕自己耽誤她,怕她跟著自己受委屈。那幾天,他愁得睡不著,喝了好多酒,最后終于做了個決定:給魚幼微找個好人家,找個年輕、英俊、有才華的男人,讓她過上好日子。
沒多久,他還真找到了這么個人——新科狀元李億。李億年輕有為,長得一表人才,還喜歡寫詩,跟魚幼微很配。溫庭筠找李億聊了聊,把魚幼微的詩給他看,李億一看就喜歡上了,說“能寫出這樣詩的女子,一定是個奇人”。
溫庭筠又找魚幼微,跟她說:“幼微,李億是新科狀元,人好,有才華,你們倆要是在一起,肯定能好好過日子。”
魚幼微聽了,心里咯噔一下——她喜歡的是師父,可師父都這么說了,她還能說什么?她看著溫庭筠的眼睛,里面有期待,有愧疚,還有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她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師父覺得好,那就好。”
溫庭筠看著她點頭,心里松了口氣,又有點空落落的——他把自己最疼的徒弟,推給了別人,不知道是對是錯。可他想,魚幼微能幸福,就夠了。
那時候的魚幼微還不知道,溫庭筠這個“為她好”的決定,會徹底改變她的人生。她以為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以為能像詩里寫的那樣“琴瑟和鳴”,可她沒料到,等待她的,不是幸福的日子,而是更深的苦難。
但不管怎么說,十四歲的魚幼微,從一個街頭誦詩的貧家女,變成了溫庭筠的弟子,還即將嫁給新科狀元,這是當時很多女子想都不敢想的命運。她的才情,像一顆埋在土里的珍珠,被溫庭筠挖了出來,開始在晚唐的詩壇上,發出微弱卻耀眼的光——誰也沒料到,這束光后來會變得那么烈,烈到燒了自己,也燒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