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這一句,寫得太戳心了——老頭身上穿得那么薄,本該盼著天暖和點,可他卻盼著天更冷,因為天越冷,炭越好賣,他才能活下去。這種矛盾的心理,把百姓的“苦”寫到了骨子里:不是不怕冷,是怕餓肚子,命比炭還賤。
詩寫完后,白居易讀了一遍又一遍,眼淚都掉下來了。他把詩抄了好多份,分給朋友,讓他們傳出去。沒幾天,《賣炭翁》就傳遍了長安——老百姓讀了,都想起自己被宮市欺負的事,哭得稀里嘩啦;官員讀了,有的臉紅,有的罵白居易“多管閑事”;連宮里的太監,看到詩都不敢隨便去街頭搶東西了。
有人問白居易:“你寫這首詩,不怕太監報復你嗎?”白居易說:“我怕的不是報復,是沒人替百姓說話。只要能讓宮市停了,我就算被報復,也值了。”
《觀刈麥》:“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農民的苦比太陽還毒
除了《賣炭翁》,白居易還寫了首《觀刈麥》,寫的是農民割麥子的苦。這首詩也是他親眼所見,比《賣炭翁》更接地氣。
那是個夏天,長安周邊的麥子熟了,白居易借著下鄉考察的機會,去了郊區的農田。那天太陽特別大,地面曬得能燙死人,他穿著長衫,走了沒幾步就滿頭大汗,可農民們還在田里割麥子,連帽子都沒戴。
他走到一個老農身邊,老農彎著腰割麥,汗珠子像豆子一樣往下掉,滴在麥地里,衣服全濕透了,貼在背上。白居易遞給他一碗水,說:“大爺,這么熱的天,歇會兒吧。”老農接過水,一口氣喝完,說:“歇不得啊!夏天天短,現在不割,萬一遇到下雨,麥子就爛在地里了,一年的收成就沒了。”
白居易看著老農的手,全是裂口,有的還在流血,心里酸酸的。他又走到田埂邊,看到一個老婦人,抱著個孩子,在地里撿農民掉的麥穗。白居易問她:“大娘,你怎么不回家?這么熱的天,孩子會中暑的。”
老婦人嘆氣道:“家里的麥子都被官府收走交稅了,沒糧食吃,來撿點麥穗,不然孩子就得餓肚子。”她懷里的孩子,小臉蠟黃,瘦得只剩骨頭,睜著大眼睛,看著田里的麥子,咽了咽口水。
第六十九章白居易在長安的歲月
白居易的心像被揪了一下——農民們在太陽下拼命割麥,累得快死了,可收來的麥子,大多被官府搶走,自己只能撿點麥穗過日子。他想起在長安當官,每天有飯吃、有茶喝,不用曬太陽、不用割麥,心里特別愧疚。
回到長安后,他寫下了《觀刈麥》: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
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
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腳踩在被太陽曬燙的土地上,后背被太陽烤得像著火一樣,這畫面感太強了,誰讀了都能想到農民的辛苦。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更是絕:農民們已經累得沒力氣了,卻不覺得熱,只盼著白天能長一點,好多割點麥子。不是不怕熱,是怕沒飯吃,是怕一年的辛苦白費。
這首詩比《賣炭翁》更通俗,連不識字的老太太都能聽懂——有人把詩念給長安街頭的老婦人聽,老婦人聽完,哭著說:“這寫的就是我們啊!夏天割麥,真是把命都快搭上了!”
白居易寫這首詩,不是為了“同情農民”,是為了“罵官員”——他在詩的最后寫:“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吏祿三百石,歲晏有余糧。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意思是“我沒什么功勞,沒種過田,卻拿著三百石的俸祿,年底還有余糧,想起農民的苦,我心里特別愧疚,整天都忘不了”。
這話看似是自責,其實是在罵那些當官的:“你們拿著俸祿,不替農民做事,還搶他們的糧食,難道不覺得愧疚嗎?”
新樂府運動:和元稹聯手,讓詩歌變成“替百姓說話的武器”
白居易寫《賣炭翁》《觀刈麥》的時候,發現一個問題:當時詩壇上的詩,要么是寫風花雪月的,比如“春花秋月何時了”;要么是寫神仙鬼怪的,老百姓根本看不懂,也不關心。他覺得,詩歌不應該是“文人的玩物”,應該是“替百姓說話的工具”,應該反映現實、解決問題。
正好,他的好朋友元稹也有同樣的想法。元稹和白居易是同科進士,也看不慣當時詩壇的風氣,也想寫反映百姓疾苦的詩。有一天,倆人在白居易家里喝酒,聊起這事,越聊越投機。
元稹說:“現在的詩,都在玩文字游戲,沒人管百姓的死活,得改改這風氣!”白居易說:“對!應該發起一個運動,寫一種新的詩,叫‘新樂府’,就寫百姓的苦、官場的黑,用通俗的語言,讓老百姓都能懂,讓朝廷不得不重視!”
就這樣,新樂府運動開始了。白居易和元稹還提出了一個文學宣言:“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文章應該為時代而寫,詩歌應該為現實而作,不能****,不能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