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江南月珰:李賀客途里的清風緣
烏篷船邊的驚鴻:明月綰就的初相遇
元和七年的江南,梅雨像扯不斷的銀線,把整個水鄉(xiāng)泡得發(fā)潮。二十五歲的李賀披著件打了補丁的蓑衣,坐在烏篷船的船頭,看著兩岸的青石板路在雨霧中若隱若現(xiàn)。這是他辭掉奉禮郎官職后,第一次離開北方,一路向南,像片被風吹走的落葉,不知道要飄向何方。
船行至烏鎮(zhèn)時,雨終于停了。夕陽從云層里鉆出來,給河面鍍上了一層金箔。李賀下了船,沿著河邊的小巷漫無目的地走,聽見一陣搗衣聲,清脆的“砰砰”聲,混著江南女子的軟語,像顆石子,投進了他沉寂的心湖。
他循著聲音望去,看見巷口的青石板上,坐著個穿藍布衫的女子。她低著頭搗衣,烏黑的頭發(fā)被一根青絲帶綰成發(fā)髻,耳邊垂著兩顆圓潤的珍珠珰,隨著搗衣的動作輕輕晃動。夕陽的光灑在她的側臉上,把她的輪廓描得格外柔和,像水墨畫里走出來的人。
李賀看得入了迷,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抬起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睛像江南的湖水,清澈又帶著點清冷,像極了昌谷夜晚的月亮。李賀的臉一下子紅了,趕緊低下頭,心里像揣了只亂撞的小鹿——他從未見過這樣氣質的女子,清冷得像明月,又溫柔得像清風。
“公子是外地來的吧?”女子的聲音像剛沏好的碧螺春,帶著淡淡的香。李賀抬起頭,看見她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趕緊說:“我……我從北方來,路過這里。”女子指了指旁邊的石凳:“雨剛停,地上濕,公子要是不嫌棄,坐下來歇歇吧。”
那天他們聊了很久。李賀知道了女子就住在這巷子里,平日里靠搗衣、繡活為生;女子也知道了李賀是個詩人,因為仕途不順,才來江南散心。女子說她最喜歡江南的月亮,清清爽爽的,能照進人的心里;李賀說他最喜歡昌谷的櫻花,熱熱鬧鬧的,像青春的模樣。
臨走時,女子送給李賀一包她炒的碧螺春,說:“這茶能清心,公子煩心事多,喝了或許能舒服些。”李賀接過茶包,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觸感像江南的溪水,讓他心里一顫。他想對女子說點什么,比如約她下次一起看月亮,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一個窮困潦倒的失意人,有什么資格給她承諾呢?
回到烏篷船,李賀把碧螺春小心翼翼地放進錦囊,然后拿出紙筆,借著船頭的燈光,寫下:
“青云教綰頭上髻,明月與作耳邊珰。
蓮風起,江畔春;大堤上,留北人。”
他把女子的模樣,把江南的晚風,都寫進了詩里,每一個字,都帶著初見時的心動。
青石板上的徘徊:貧困里的自我放逐
接下來的幾天,李賀每天都會去巷口的青石板路,有時能遇見女子在搗衣,有時看見她家門口掛著的藍布衫。他喜歡聽女子說話,喜歡看她搗衣時的樣子,喜歡聞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他始終不敢靠近,遠遠地看著,像一只怕被驚擾的小鳥。
有次他在巷口的茶館里喝茶,聽見鄰桌的人在議論女子,說她長得好看,氣質又好,好多有錢人都想娶她,可她都拒絕了。李賀聽著,心里既開心又難過——開心的是女子沒有輕易將就,難過的是自己和那些有錢人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他摸了摸錦囊里的碧螺春,又摸了摸身上打補丁的衣服,心里像被針扎一樣疼。他想起自己“唐諸王孫”的身份,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囑托,想起科舉失利的打擊,想起喪妻的痛苦,覺得自己像個笑話——連養(yǎng)活自己都成問題,還怎么去追求喜歡的人?還怎么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未來?
第六十五章江南月珰:李賀客途里的清風緣
那天晚上,李賀在烏篷船里,看著江南的月亮,喝著女子送的碧螺春,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他想起女子清澈的眼睛,想起她溫柔的笑容,心里充滿了矛盾——他渴望愛情,渴望能有一個人陪他走過這艱難的歲月,現(xiàn)實的貧困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讓他連靠近愛情的勇氣都沒有。
他拿出紙筆,寫下《淥水辭》:
“今宵好風月,阿侯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