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謝娘就開始絕食。宮人們勸她吃飯,她不吃;王建來看她,她背對著他,一句話都不說;她把韋莊的詞稿藏在懷里,每天就抱著詞稿,坐在窗邊,望著韋莊宅子的方向,眼淚不停地流。
幾天后,宮人發(fā)現(xiàn)謝娘倒在窗邊,懷里還緊緊攥著那支銀釵和詞稿,人已經(jīng)沒氣了。她的臉上,還帶著淚痕,可嘴角卻微微上揚——或許在最后一刻,她又夢見了江南的花下,夢見了韋莊。
帝王的“補償”與他的“終身遺憾”:這痛,要帶一輩子
謝娘死訊傳來的時候,韋莊正在處理政務。手下人小心翼翼地把消息告訴他,他手里的筆“啪嗒”掉在地上,墨水灑了滿桌,他半天沒動,盯著桌子,眼神空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站起來,說:“備車,我要去宮里。”
他想見謝娘最后一面,王建沒同意——“帝王的女人,死了就是死了,你一個臣子,不該見。”王建還覺得有點對不住韋莊,給了他很多賞賜,升了他的官,可這些,韋莊一點都不想要。
他回到家,把王建給的賞賜扔在一邊,走到院子里的桃樹下,撿起一片掉落的花瓣,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還是當年江南的味道,可那個陪他看桃花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那天晚上,他又寫了一首詞,可寫了一半,就寫不下去了——筆太重,心太痛,連“謝娘”兩個字,都寫得歪歪扭扭。他把詞稿撕了,扔進火里,看著紙灰飄起來,像謝娘的影子,一點點消失在空氣里。
后來,韋莊當了前蜀的宰相,位高權重,他再也沒找過別的女人。有人勸他:“宰相大人,您現(xiàn)在身份不一樣了,該找個伴兒了。”他搖搖頭:“有謝娘在我心里,夠了。”
他在成都的浣花溪邊,建了一座小亭子,取名“憶謝亭”。每天處理完政務,他就去亭子里坐著,手里拿著那支從宮里討回來的銀釵(謝娘死后,宮人偷偷把銀釵還給了他),一看就是一下午。
有時候,他會對著銀釵說話:“謝娘,今天蜀地的桃花開了,比江南的艷,可你沒看見;今天我寫了首新詞,想念給你聽,你聽不見了……”說著說著,就老淚縱橫。
公元910年,韋莊七十四歲,病重臥床。臨終前,他把那支銀釵放在懷里,對身邊的人說:“我死了以后,把我葬在憶謝亭旁邊,我要陪著謝娘,下輩子,我還要在江南的花下,遇見她。”
韋莊死后,人們在他的枕下,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上面寫著半首詞,是《荷葉杯》的續(xù)寫: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
水堂西面畫簾垂,攜手暗相期。……”
后面的字,被眼淚暈得看不清,可“謝娘”兩個字,卻寫得格外用力。
千年后的“桃花淚”:這遺憾,藏在詞里,痛了一輩子
現(xiàn)在再讀韋莊的《荷葉杯》《女冠子》,你還覺得只是普通的情詞嗎?不是,那是他用眼淚寫的“血淚賬”,每一句都是“我想你”,每一個字都是“我遺憾”。
《唐才子傳》里記載,謝娘絕食而死后,韋莊“終身不復近聲色”——一輩子再也沒碰過歌舞女色,因為在他心里,謝娘是唯一的,沒人能代替。
有人說,韋莊太傻,為了一個女人,苦了一輩子;可也有人說,韋莊太深情,亂世里的感情本就脆弱,他卻把這份感情,守了一輩子。
江南的桃花,每年春天都會開,開得艷,開得甜,可韋莊的桃花,早就謝了——謝在成都的宮墻里,謝在他的詞稿里,謝在他一輩子的遺憾里。
后來,有人在憶謝亭旁邊種了很多桃樹,每年春天,桃花開得滿亭都是,風吹過,花瓣落在韋莊的墓上,像在訴說著當年的故事。有路過的文人,看到這滿亭的桃花,想起韋莊的詞,忍不住嘆口氣:“那年江南花下客,此生無計悔多情。”
韋莊這輩子,當過宰相,寫過“詩史”,成了“花間派”的代表,可他最想要的,不過是江南的畫船,花下的謝娘,還有那句沒實現(xiàn)的“一起看蜀地的桃花”。
這就是韋莊的“風流遺憾”——不是才子佳人的浪漫結局,是亂世里的身不由己,是相愛卻不能相守的痛,是把一個人放在心里,痛了一輩子,也念了一輩子。
如果你去成都的浣花溪邊,還能找到“憶謝亭”的遺址,旁邊的桃樹還在,每年春天都會開花。風吹過,花瓣飄下來,你仿佛能聽見有人在輕聲念:“記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識謝娘時……”
那是韋莊的聲音,是他藏在詞里的思念,是他這輩子,最痛徹的,風流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