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駱賓王:天才詩魂的重生（第2頁）

這種矛盾，全寫在他的詩里了。

他寫《帝京篇》的時候，正在長安當(dāng)小官。那時候的長安，繁華得像一場夢——“山河千里國，城闕九重門”，皇宮的大門一層疊一層，街上的香車來來往往，珠簾一挑，露出里面的綾羅綢緞；酒肆里的歌聲飄得很遠(yuǎn)，游俠兒騎著馬，腰間掛著寶劍，意氣風(fēng)發(fā)。

駱賓王站在街頭，看著這一切，心里又羨慕又不服。他把這些都寫進(jìn)《帝京篇》：“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luò)繹向侯家。”——看著是夸長安繁華，其實(shí)藏著點(diǎn)“酸”：這些繁華，都是士族的，跟我們寒門子弟沒關(guān)系。

他接著寫“自言歌舞長千載，自謂驕奢凌五公”，直接戳穿那些權(quán)貴的幻想——你們以為自己能富貴一輩子？別做夢了，“桑田碧海須臾改”，說不定哪天就敗了。

有人勸他：“你一個小官，別寫這些得罪人的話，小心被罷官?！?/p>

駱賓王卻笑了：“我寫的是實(shí)話，他們不愛聽，我也要寫。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寒門子弟，也能寫出比他們好的詩，也能看透他們的虛偽。”

他的矛盾，還體現(xiàn)在對“科舉”的態(tài)度上。

他是靠科舉考上功名的，知道科舉是寒門子弟唯一的出路，所以他支持科舉；可他也知道，科舉里貓膩多——考官大多是士族出身，錄取的名額也偏向自己人，像他這樣的寒門子弟，就算考中了，也難有出頭之日。

所以他在詩里寫“未展干時策，空嗟負(fù)歲華”——我有治國的本事，卻沒機(jī)會施展，只能白白浪費(fèi)年華。這既是在抱怨科舉的不公，也是在給自己打氣：就算沒機(jī)會，我也不放棄。

這種矛盾，不是駱賓王一個人的問題，是初唐社會轉(zhuǎn)型期的“通病”——那時候，科舉剛興起，士族的勢力還很大，寒門子弟夾在中間，既想靠科舉往上走，又不服士族的壟斷，既向往繁華，又痛恨繁華背后的不公。

第四章駱賓王:天才詩魂的重生

駱賓王把這種矛盾寫進(jìn)詩里，沒想著“解決”，只是“記錄”——記錄一個寒門士子的掙扎，記錄一個時代的迷茫。正是這種“不掩飾的矛盾”，讓他的詩比其他三杰的更真實(shí)，更有煙火氣。

俠氣與文心：一半是荊軻，一半是詩人

駱賓王這輩子，最讓人佩服的，是他身上的“俠氣”——他不只是個文人，還是個敢打抱不平、敢跟權(quán)貴叫板的“俠客”。

他年輕的時候，在兗州當(dāng)小官，看見一個惡霸欺負(fù)老百姓，搶人家的錢，還打人。周圍的人都不敢管，只有駱賓王沖上去，指著惡霸的鼻子罵：“你憑什么欺負(fù)人？趕緊把錢還了，不然我送你去官府！”

惡霸笑了：“你一個小官，也敢管我的事？”說著就要打他。

駱賓王也不怕，抄起旁邊的一根棍子，跟惡霸打了起來。最后把惡霸打跑了，老百姓都圍著他道謝，他卻擺擺手：“沒什么，我就是看不慣有人欺負(fù)人?！?/p>

那時候的他，滿腦子都是“少年任俠氣，奮烈自有時”的念頭，想著要像荊軻那樣，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他還寫過一首《于易水送人》，里面說“此地別燕丹，壯士發(fā)沖冠。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他站在易水邊，想著荊軻刺秦的故事，心里熱血沸騰，覺得自己也該像荊軻那樣，為了正義，不怕死。

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俠氣”在官場里，根本不管用。

他在長安當(dāng)官的時候，看見一個士族子弟仗著家世，欺壓百姓，搶人家的田地。他看不過去，就寫了封奏折，彈劾那個士族子弟。結(jié)果呢？奏折石沉大海，他還被那個士族子弟排擠，貶到了臨海當(dāng)縣丞——一個芝麻大的小官。

那時候的他，才明白：“俠客”的那套，在權(quán)力面前，太弱小了。他寫《久戍邊城有懷京邑》，里面說“萬里辭家事鼓鼙，金陵驛路楚云西”，滿是悲愴——他想替百姓做事，卻只能遠(yuǎn)在邊城，什么也做不了；他想當(dāng)“俠客”，卻連自己都保護(hù)不了。

這種“俠氣”與“文心”的碰撞，讓他的詩多了股“硬氣”。

他寫《討武曌檄》的時候，其實(shí)知道起義很難成功——徐敬業(yè)的兵力比武則天差遠(yuǎn)了，可他還是寫了，因?yàn)樗X得“就算死，也要把心里的話喊出來”。他在檄文里罵武則天“偽臨朝武氏者，性非和順，地實(shí)寒微”，罵她“殺姊屠兄，弒君鴆母”，把所有的不滿都寫了出來，一點(diǎn)也不藏著掖著。

有人說他“傻”，說他“不怕死”。

他卻笑著說：“我是文人，也是俠客。文人要寫真話，俠客要敢做事。就算死，我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