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王維與王縉:盛唐雙璧的手足情
你要是聊盛唐文人,總繞不開王維——“詩佛”“詩中有畫”,好像他一輩子都活在輞川的煙雨里,彈琴、看山、等桂花落。
你知道嗎?這位看似清冷的“佛系詩人”,一輩子最放不下的人,是他的親弟弟王縉。
他們是山西永濟出來的官宦子弟,父親早逝,從小就相依為命;是長安城里的“雙子星”,一個寫詩能讓全天下傳唱,一個寫文章能讓皇帝點頭;是安史之亂里的“生死搭檔”,一個陷賊中守著忠心,一個在前線拼著戰功,還敢用自己的官換哥哥的命;更是晚年隔著千山萬水的“牽掛”,一個為了見弟弟辭官,一個趕不及見最后一面抱憾終身。
王維的詩里藏著山水,藏著禪意,最軟的那處,藏的全是王縉。他們的兄弟情,不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的口號,是實打實的“我活著,就不能讓你受委屈”,是盛唐里最暖的一束光。
長安少年游:一個寫詩封神,一個提筆千金,兄弟倆是彼此的“名片”
很難想象,后來能寫出“空山新雨后”的王維,年輕時也是個“鮮衣怒馬”的主兒——不是因為家境多好,是因為身邊有個能跟他“并肩打天下”的弟弟王縉。
兄弟倆差一兩歲,父親走得早,母親一個人拉扯他們長大。好在河東王氏是書香門第,母親教他們讀書寫字,沒幾年,兄弟倆就成了蒲州(今山西永濟)出了名的“神童”:王維十歲能寫詩,十五歲帶著詩稿闖長安;王縉更偏文,寫文章又快又好,還練得一手好隸書,拿出去能當字帖。
開元初年,兄弟倆一起去長安求發展——那時候的長安,是全世界的中心,想出頭的文人能從朱雀大街排到城外。可王維和王縉不一樣,他們不用“蹭飯局”“遞名片”,很快就憑著本事闖開了名氣?!杜f唐書》里寫得實在:“開元、天寶間,昆仲宦游兩都,凡諸王駙馬豪右貴勢之門,無不拂席迎之,寧王、薛王待之如師友。”
啥意思?就是長安、洛陽的王爺、駙馬、權貴,見了他們兄弟倆,都得趕緊把座位擦干凈請他們坐,寧王、薛王更是把他們當老師朋友待。這可不是吹牛,你想想,要是沒真本事,誰會給兩個外地來的年輕人這么大面子?
兄弟倆的才華還特別“互補”——當時長安城里流傳一句話:“天下右丞詩,朝廷左相筆?!薄坝邑本褪呛髞淼耐蹙S,他的詩剛寫出來,就能被歌女唱遍街頭巷尾,比如那首《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十七歲寫的,到現在過節想家,還得念兩句“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你可能不知道,這首詩里的“兄弟”,指的就是當時還在蒲州的王縉——王維在長安想家,最想的就是跟從小黏在一起的弟弟。
而“左相筆”說的就是王縉。他寫公文、寫碑志,筆鋒穩、用詞準,連皇帝都夸他“下筆如有神”。唐玄宗的《玄宗大明皇帝哀冊文》,就是王縉寫的,字字懇切,連大臣們讀了都掉眼淚。
更厲害的是他的書法,尤其隸書,寫得端莊大氣,當時的人都說“王縉一字值千金”——不是夸張,真有富商花大價錢請他寫匾額,就為了貼在門上撐場面。
那時候的兄弟倆,是長安文人圈里的“神仙組合”:王維帶著王縉去參加文人雅集,酒過三巡,王維彈起琵琶,王縉就提筆寫詩;有人請他們題字,王維寫詩,王縉落款,一文一墨,相得益彰。
晚上回到住處,兄弟倆擠在一張床上,聊白天見了誰、聽了什么詩,聊未來想當什么官、想為老百姓做什么事。
王維后來在詩里寫過這段日子:“宿昔同游止,致身云霞末”——以前咱們一起游玩,一起想著能在朝堂上有一番作為。那時候的他們,眼里全是光,心里全是對未來的盼頭,而這份盼頭里,從來都不是“我要怎么樣”,而是“咱們要怎么樣”。
安史之亂:他陷賊中寫“凝碧池”表忠心,他在前線打仗換他一條命
誰也沒想到,一場安史之亂,把兄弟倆的人生掀了個底朝天,也把他們的兄弟情,結成了“生死之交”。
天寶十五載(756年),安祿山的叛軍攻破長安,唐玄宗帶著楊貴妃、楊國忠一路逃到四川,好多官員沒來得及跑,被叛軍抓了,王維就是其中一個。叛軍想拉攏他,讓他當偽官——要是答應,以后唐軍收復長安,就是“叛國賊”;要是不答應,當場就可能掉腦袋。
王維急得睡不著覺,他不想當叛徒,又不能死——他還沒見到弟弟王縉,還沒跟他說上一句話。沒辦法,他只能先“假意順從”,暗地里卻在找機會表忠心。
有一次,安祿山在凝碧池辦宴會,逼著唐朝的樂工奏樂,王維聽著熟悉的曲子,想起長安的繁華,又想起淪陷的國土,偷偷寫了首《凝碧池》:
“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葉落空宮里,凝碧池頭奏管弦。”
這首詩沒敢給任何人看,他藏在袖子里,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活著,把這首詩交給朝廷,證明我沒忘本?!?/p>
而這時候的王縉,正在太原跟叛軍拼命。他當時是太原少尹,跟著節度使李光弼守太原。叛軍來勢洶洶,兵力是唐軍的好幾倍,城里的人都慌了,王縉沒慌——他知道哥哥還在長安,他必須打贏,必須早點收復長安,才能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