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李白與杜甫喝著酒唱著詩的千古知音
744年的秋天,洛陽城的風(fēng)里裹著股桂花的甜香,酒肆門口的幌子晃悠得比蝴蝶還歡,“醉仙樓”三個墨字被曬得發(fā)亮,老遠就能看見。
李白揣著半壺?zé)岷玫亩趴担崎_酒肆的門,嗓門比街對面賣糖畫的吆喝聲還大:“掌柜的!切二斤帶筋的醬牛肉!再燙一壺最烈的酒!”他剛從長安“賜金放還”出來,身上還帶著點朝堂的酒氣,又摻著點“不用摧眉折腰”的松快,白衣角沾著路上的塵土,也懶得拍——反正他這輩子,就沒精致過。
角落里,一個穿青布衫的年輕人抬起頭。這年輕人約莫二十出頭,眉目清俊,手里攥著卷皺巴巴的詩稿。他盯著李白的背影看了半天,像是鼓足了畢生勇氣,才站起來,小步走到李白桌前,聲音還有點發(fā)顫:“您……您是太白兄吧?我叫杜甫,字子美。”
李白瞇著眼解酒壺塞子,聽見“杜甫”倆字,頓了頓,抬眼瞅過去。見這小伙子眼睛明亮,手里還緊緊握著詩稿,倒樂了:“哦?也是個跟詩過日子的?坐!正好缺個陪我喝酒的,一起!”
就這么一句話,唐代最牛的倆詩人,算是撞著了。
那頓飯,從晌午吃到日落。李白喝得滿臉通紅,把腳翹在凳子上,唾沫橫飛地講長安的趣事——說他給楊貴妃寫“云想衣裳花想容”時,高力士在旁邊遞墨,臉臭得像剛吞了黃連;說他跟賀知章稱兄道弟,賀老頭把金龜子都當(dāng)了換酒喝。
杜甫沒怎么多話,捧著酒杯,眼睛亮晶晶地聽,偶爾插一句“太白兄這詩寫得真痛快”,李白一高興,就把剛寫的《梁甫吟》念給他聽,念到“世人見我恒殊調(diào),聞余大言皆冷笑”時,拍著桌子罵“那些權(quán)貴懂個屁”,杜甫趕緊點頭,還掏出隨身的小本子,把這句詩抄了下來,怕忘了。
臨走時,李白摟著杜甫的肩膀,醉醺醺地說:“子美啊,跟你喝酒痛快!比跟那些當(dāng)官的強多了!過兩天我要去梁園,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咱們?nèi)タ纯茨抢蠅Γ賹憙墒缀迷姡 ?/p>
杜甫眼睛都亮了,使勁點頭:“要!我跟您去!”
沒等兩天,倆人就騎著馬往梁園趕。李白的馬是匹白馬,跑得飛快,杜甫的馬是匹劣馬,差點跟不上,李白就放慢速度,回頭喊:“子美!快點!你看前面那片云,像不像要寫的詩?”杜甫趕上來,喘著氣笑:“太白兄,您這比喻,沒人比得了!”
到了梁園,正是桂花瘋開的時節(jié),滿園子的香氣能把人醉倒。李白一進園子就撒了歡,指著那面爬滿青苔的老墻喊:“子美!你看這墻,空著多可惜!得題首詩!”杜甫趕緊從包袱里掏筆墨,還特意找了塊干凈布,把墻擦得干干凈凈,生怕墨汁沾了灰。
李白接過筆,蘸了滿墨,往墻上一站,袖子一挽,筆走龍蛇就寫開了:
“我浮黃河去京闕,掛席欲進波連山。天長水闊厭遠涉,訪古始及平臺間……”
墨汁順著墻縫往下淌,他也不管,越寫越嗨,頭發(fā)都散了,白衣上濺了墨點也不在意。杜甫在旁邊幫他扶著紙(怕風(fēng)刮跑),還時不時踮著腳看,嘴里不停叫好:
“好一句‘平臺為客憂思多,對酒遂作梁園歌’!這氣勢,能把黃河水都震得倒流!”
寫完最后一筆,李白把筆一扔,拉著杜甫就往旁邊的小酒肆跑,還跟掌柜的拍胸脯:“看見沒?那墻上的詩,我寫的!我身邊這小兄弟,杜甫,他的詩才叫厲害,以后肯定比我還出名!”
杜甫臉都紅到耳朵根,趕緊擺手,心里卻甜滋滋的——這還是頭一個人,沒看他的詩就這么夸他,而且夸他的人,還是他最崇拜的李白。
在梁園的那些日子,倆人簡直像倆孩子。白天騎著馬逛古跡,李白指著斷壁殘垣說“你看這地方,以前肯定有文人喝酒寫詩”,杜甫就跟著附和,還掏出本子記下來,說以后要寫進詩里;晚上就窩在酒肆的小隔間里,就著醬牛肉喝酒,李白念一句詩,杜甫就接一句,有時候接不上,李白就笑他“笨”,然后把詩再念一遍,教他怎么找韻腳。
有次喝到半夜,李白站起來,說要去看月亮。倆人跑到園子里的池塘邊,月光灑在水面上,像鋪了層碎銀子。李白脫了鞋,光著腳踩在草地上,還拉著杜甫一起,說“這樣才接地氣,寫詩才有力氣”。
杜甫剛開始還不好意思,后來被李白感染,也光著腳,倆人手拉手在月光下走,李白唱“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杜甫就跟著哼,跑調(diào)了也不怕,反正園子里只有他們倆,還有天上的月亮。
沒過多久,他們又一起去了齊趙(今山東、河北一帶)。那地方的草原比梁園開闊多了,風(fēng)吹過草甸,能聽見“沙沙”的響,像在念詩。
李白騎著白馬跑在前面,手里舉著酒壺,喊:“子美!快跟上來!你看這天地,才配裝咱們的詩!”杜甫騎著馬跟在后面,看著李白的白衣在風(fēng)里飄,像個仙人,就明白了“飄然思不群”是什么意思——李白就像從天上下來的,跟旁人都不一樣。
倆人在草原上找了個牧民家借宿,牧民給他們煮了羊肉湯,還拿出自家釀的馬奶酒。李白喝了一口,辣得直咧嘴,卻又忍不住再喝一口,說“這酒夠勁!比長安的御酒還好喝”。杜甫沒敢多喝,怕醉了耽誤第二天趕路,就幫著牧民喂馬,李白則坐在火堆旁,給牧民念他寫的詩,牧民聽不懂,卻一個勁地拍手,李白就更高興了,拉著杜甫一起念,火堆的光映著他們的臉,暖烘烘的。
有天早上,他們看見牧民在趕著羊群往南走,問了才知道,是要躲避北邊的戰(zhàn)亂。李白看著遠去的羊群,不說話了,蹲在草地上,手里攥著根草,說:“子美,你看這些老百姓,多苦啊。咱們寫的詩,不能只寫月亮和酒,還得寫他們的苦,寫這天下的難,不然還算什么詩人?”
杜甫心里一震,使勁點頭。他以前寫的詩,大多是些風(fēng)花雪月,那天聽李白這么一說,忽然就懂了——詩不只是用來消遣的,還得有骨頭,有良心,得替那些說不出話的人說話。后來他寫《三吏》《三別》,其實早在齊趙的草原上,就被李白點醒了。
第十一章李白與杜甫喝著酒唱著詩的千古知音
快樂的日子總過得快,轉(zhuǎn)眼就到了分別的時候。
那天在沙丘城(今山東臨清),秋風(fēng)刮得緊,把樹上的葉子吹得漫天飛。李白送杜甫到城門口,手里拿著個布包,塞給杜甫:“這里面是我剛寫的幾首詩,還有兩包你愛吃的蜜餞,路上餓了吃。你到了長安,要是有人欺負你,就提我的名字,雖說我現(xiàn)在不當(dāng)官了,可面子還是有的!”
杜甫接過布包,感覺沉甸甸的,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太白兄,您多保重。我到了長安,就給您寫信,您要是想我了,也給我寫兩句詩。”
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強裝笑臉:“放心!我還等著跟你一起去游泰山呢!你看那泰山的日出,肯定比咱們見過的所有風(fēng)景都好!”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有點空落落的——跟杜甫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是他這輩子最痛快的時光,沒有官場的勾心斗角,沒有旁人的冷嘲熱諷,只有詩,只有酒,只有一個懂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