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緊張得手心冒汗:“我……我老家的原上草,每年冬天被火燒了,春天還會發芽,我覺得它特別韌,就寫了。”
顧況一下子站起來,拉著白居易的手:“好一個‘野火燒不盡’!你這詩里有‘勁’——草的勁,人的勁,百姓的勁!比那些只會寫風花雪月的詩強一百倍!”
那天顧況留白居易喝了一下午的茶,把他的詩稿從頭看到尾,尤其喜歡《觀刈麥》里“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的句子,拍著他的肩說:“你要記住,寫詩不是為了裝文雅,是為了寫老百姓的日子——他們的苦、他們的韌,都要寫出來,這才是好詩!”
第七十九章顧況:中唐詩壇的“擺渡人”
后來白居易搞“新樂府運動”,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其實早被顧況點透了。顧況自己寫《棄婦詞》“如今君棄妾,憔悴入山門”,寫《囹圄吟》“獄戶春深鎖,田家晝不開”,都是用通俗的話寫民間苦——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生僻的典故,老百姓一聽就懂。這些詩,就像給白居易、元稹的“新樂府”鋪了條路:原來詩可以這么寫,原來詩能為老百姓說話。
白居易后來在《與元九書》里說:“初應進士時,顧況見吾《原草》詩,嘆曰‘吾謂斯文遂絕,今復得子矣’。”要是沒有顧況當年的那句贊賞,沒有顧況詩里的“寫實路子”,或許就沒有后來“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的《新樂府》——顧況不僅識出了白居易這顆“珠”,更引著他走上了“為百姓寫詩”的路。
給文人茶文化“升段位”:《茶賦》里的“玉甌禪意”
顧況這輩子,除了寫詩,最愛的就是煮茶。他在浙西當觀察使判官時,見當地百姓種茶、煮茶,覺得這“葉子”里藏著大學問——不光能解渴,還能養心。
有次他去茶山,見茶農凌晨就上山采茶,手指被露水打濕,被茶刺扎破,卻笑得很開心:“顧大人,這茶要趁太陽沒出來采,才香!”他跟著茶農采了一上午茶,又看他們用“鐵鼎煮茶”,用“越窯瓷甌”盛茶——鐵鼎像金子一樣亮,瓷甌像玉一樣潤,茶湯在甌里泛著淡綠的光,喝一口,滿嘴都是清香。
回到住處,他就著茶香寫了篇《茶賦》,里面寫“舒鐵如金之鼎,越泥似玉之甌”,把煮茶的器具寫得像珍寶;又寫“滋飯蔬之精素,攻肉食之膻膩”,說茶能解膩、能清心——這哪里是寫茶?是把煮茶當成了一件“雅事”,一件能讓人靜下心來的事。
后來他歸隱茅山,更是把“煮茶”和“修道”融在了一起。每天早上,他就坐在道觀的石桌上,用帶來的鐵鼎煮茶,柴火燒得慢悠悠,茶湯煮得冒小泡。道士問他:“顧先生,煮茶要這么慢嗎?”他笑:“慢才好——火急了,茶就苦了;心急了,日子就亂了。”
他煮茶的時候,總愛放一首《道德經》在旁邊,喝一口茶,讀一句“道法自然”。茶湯的清香混著墨香,道觀的鐘聲混著鳥鳴,他悟道:煮茶不是為了喝,是為了“守靜”——像茶一樣,在水里泡過、煮過,才能散發出香味;人也一樣,在官場里摔過、在山里靜過,才能明白“淡泊”的意思。
后來的文人,比如陸羽寫《茶經》,蘇軾寫“且將新火試新茶”,都把“煮茶”和“隱逸”“養心”聯系起來——這背后,就有顧況的影子。他第一次把“茶”從“解渴的葉子”寫成“精神的符號”,讓文人知道:原來喝一杯茶,也能喝出“禪意”,喝出“淡泊”。
不是高峰,卻是“必經之路”
顧況的詩,沒有李白的豪放,沒有杜甫的沉郁,沒有韓愈的險怪,沒有白居易的通俗——可他偏偏成了中唐詩壇的“承啟者”。
他把李白的“奇”傳給了韓孟,讓詩壇有了“火雷劈山”的活氣;把杜甫的“實”傳給了元白,讓詩壇有了“野火燒不盡”的溫度;把民間的“茶”升華為文人的“雅”,讓茶文化有了“玉甌煮禪”的深度。
就像茅山的那條小路,它不是最有名的路,卻是從“官場”到“田園”的必經之路;顧況也不是最有名的詩人,卻是從“盛唐浪漫”到“中唐寫實”的必經之人。他用自己的詩,自己的眼,自己的心,為中唐詩壇搭了座“橋”——左邊連著過去的“高峰”,右邊通向未來的“新流”,而他自己,就站在橋中間,笑著把“詩的火種”遞給后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