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沈子明與杜牧、白居易:詩酒雅趣
中唐的文人聚會,少不了三樣東西:溫好的酒、新寫的詩,還有說不完的閑話。沈子明坐在這群人里,不算最有名的,卻是最特別的——他能讓狂放的杜牧放下筆嘆“遺憾”,也能讓爽朗的白居易醉后題壁調(diào)侃,三人聚在一起,詩里藏著心意,酒里裹著交情,把文人的“雅”與“真”,都揉進了那些泛黃的詩稿里。
宣州春風里:沈子明、杜牧與張好好的“微妙三分”
大和四年(830)的宣州,剛?cè)氪壕惋h著桂花香。沈傳師的宣歙幕府里,兩個年輕人常在衙署后的小酒肆里喝酒——一個是剛來任團練巡官的杜牧,手里總拿著支筆,喝到興起就往紙上寫“春風十里揚州路”;另一個是任著作佐郎的沈子明,話不多,卻總在杜牧寫完后,默默遞過一方干凈的硯臺。
“子明兄,你說這宣州的春天,比揚州差在哪里?”杜牧仰頭灌了口酒,眼神掃過酒肆里彈琵琶的歌女,語氣里帶著點懷念。他剛從揚州來,心里還裝著那年“娉娉裊裊十三余”的少女,可惜身份懸殊,終究是錯過了。
沈子明笑著給酒杯滿上:“差在少了個能讓你寫‘豆蔻梢頭’的人。”這話剛落,沈傳師府里的書童跑過來,說府里新來了個歌女張好好,唱得比洛陽的名角還好,邀他們回去聽曲。
兩人跟著書童往府里走,剛進偏廳就聽見歌聲——“昆山玉碎鳳凰叫”的調(diào)子,卻被唱得柔婉又清亮,像春露滴在荷葉上。抬頭一看,臺前站著個穿綠衫的姑娘,眉眼彎彎,手里攥著帕子,正是張好好。
杜牧當下就看直了眼,手里的折扇忘了搖;沈子明也點頭,覺得這姑娘的嗓子,配得上“動梁塵”三個字。往后的日子,幕府里的宴會上總少不了張好好的歌,杜牧常坐在第一排,聽著聽著就提筆寫詩,寫了又揉,揉了又寫,終究沒好意思遞出去——他是幕僚,她是歌伎,這層身份的紙,誰也不敢捅破。
沈子明看在眼里,卻沒說破。直到大和六年(832),他借著府里宴飲的機會,跟沈傳師提了想納張好好為妾的事。沈傳師知道張好好不愿再留在府里,也知沈子明性子溫和,便點頭應了。
消息傳到杜牧耳朵里時,他在給朋友寫信。筆桿頓在紙上,墨暈開一大團,他愣了半晌,才重新拿起筆,卻沒寫信,而是寫了首《贈沈?qū)W士張歌人》:
“拖袖事當年,郎教唱客前。
斷時輕裂玉,收處遠繰煙。
孤直紲云定,光明滴水圓。
泥情遲急管,流恨咽長弦。
吳苑春風起,河橋酒旆懸。
憑君更一醉,家在杜陵邊。”
詩里滿是對張好好歌聲的贊嘆,說她唱到動情處“流恨咽長弦”,最后那句“憑君更一醉”,藏著多少沒說出口的遺憾,只有杜牧知道。沈子明收到詩,特意讓人送了壇好酒去杜牧住處,附了張紙條:“好好念君賞其歌,常念‘豆蔻’句。”
自那以后,兩人再一起喝酒,少了些當年的肆意,多了點分寸。杜牧不再提張好好的舊事,沈子明也從不炫耀家里的歌姬,偶爾聊到詩,還是會像從前那樣,杜牧念“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沈子明幫他改“紛紛”為“霏霏”,說“霏霏更顯雨絲密,也合你此刻心境”。
旁人都說他們的友情生了隙,可他們知道——文人的交情,從不是非黑即白。杜牧遺憾的是錯過的人,尊重的是眼前的友;沈子明懂他的遺憾,也敬他的克制。這份“微妙”里的分寸,本就是中唐文人最難得的雅。
洛陽庭院中:白居易醉題壁的“調(diào)侃與真心”
大和七年(833)的洛陽,沈子明調(diào)任集賢殿學士,住進了城外的一座小庭院。院里種著十叢菊、萬竿竹,每到秋天,黃的菊、綠的竹,襯著白墻黑瓦,像幅水墨畫。而常來攪擾這“水墨畫”的,就是任河南尹的白居易。
第八十五章沈子明與杜牧、白居易:詩酒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