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貴聽完,皺著眉頭,踱來踱去,像是在替他著急:“五千兩可不是小數目,您一時半會兒哪兒湊這么多錢?不過…我倒認識個山西錢莊的老板,為人仗義,利息也公道,您要是實在沒辦法,我可以幫您問問,先借點錢把窟窿填上,日后再慢慢還。”
李全像是看到了希望,連忙讓毛貴去辦。他不知道,這個“山西錢莊”,根本就是毛貴找的幌子,利息高得嚇人,而且只認“李全”的簽字,不認其他人。半個月后,李全不僅沒還上錢,連本帶利竟欠了兩萬兩——他徹底掉進了毛貴挖的坑里,再也爬不出來了。
馬順等的就是李全慌神的時候——一個人慌了,就會露出破綻。馬順從錦衣衛的密探那里得知,李全最近頻繁去外城的私宅,還半夜三更地燒東西,顯然是在銷毀證據。
這夜,月色暗沉,烏云遮住了大半的月亮。馬順帶著十個錦衣衛校尉,穿著夜行衣,悄無聲息地摸到了李全的私宅外。這是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院墻很高,上面還插著碎玻璃,可在錦衣衛面前,這點防御形同虛設。一個校尉用鉤子勾住墻頭,翻身躍了進去,打開了大門,其他人魚貫而入。
院子里靜得可怕,只有狗吠聲從遠處傳來。馬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領校尉直奔正屋。正屋的燈還亮著,透過窗戶,能看到李全的影子在里面走動,手里還拿著一張紙,像是在猶豫要不要燒。
“動手!”馬順低喝一聲,校尉們猛地踹開房門,沖了進去。李全嚇得魂飛魄散,手里的紙掉在地上,他想彎腰去撿,卻被一個校尉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李公公,別來無恙啊。”馬順走進來,手里拿著火把,火光映在他臉上,顯得格外威嚴。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展開一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是李全寫給劉觀的信,上面寫著“王振權勢日盛,需借漢王舊部之力,除此大患”,還蓋著李全的私印。
“李公公,”馬順把信遞到李全面前,語氣冰冷,“劉觀是謀逆的罪臣,你與他通信,還想‘除此大患’,這個‘大患’,指的是誰?是王振公公,還是…太子殿下?”
李全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像紙一樣,他哆哆嗦嗦地搖頭:“不是的!這是偽造的!是王振陷害我!我要見皇上!我要跟皇上解釋!”
“解釋?”馬順冷笑一聲,揮手示意校尉搜查,“那就等搜完你的宅子,再跟皇上解釋吧。”
校尉們四散開來,翻箱倒柜地搜查。很快,一個校尉從床底下的暗格里,搜出了一個木盒——里面裝滿了金銀珠寶,還有幾本賬冊。賬冊上詳細記錄了李全歷年的貪墨:奉先殿修繕貪墨八千兩,采買綢緞虛報三萬兩,甚至還有接受地方官員賄賂的記錄,數額高達五萬兩。
“李公公,”馬順拿起一本賬冊,輕輕拍了拍,“這些賬冊,加上你和劉觀的信,足夠你掉十次腦袋了。你覺得,皇上會聽你解釋嗎?”
李全癱倒在地,眼神空洞,嘴里還在喃喃自語:“不可能…王振怎么會知道…他怎么會這么狠…”
馬順沒再理他,讓人把李全綁起來,帶上賬冊和信件,押回了錦衣衛詔獄。詔獄的天,是永遠的黑暗,潮濕的墻壁上爬滿了青苔,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霉味。李全被扔進一間牢房,鐵鏈鎖著他的手腳,發出“嘩啦”的聲響。
第二日清晨,馬順親自提審李全。審訊室里,只有一盞油燈,光線昏暗,照在刑具上,泛著冷光。馬順坐在桌后,手里拿著那封信和賬冊,沒說話,只是盯著李全。
李全一開始還嘴硬,說自己是被陷害的,可當馬順把工匠名冊和木料商的供詞放在他面前時,他的心理防線開始崩潰了——那些工匠,有的還活著,有的雖死了,卻留下了證詞,都指認是李全讓他們用次等材料。
“李公公,”馬順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一樣砸在李全心上,“奉先殿是供奉先帝的地方,你貪墨修繕款,用次等材料,這是大不敬之罪;你勾結劉觀,意圖謀害王振公公和太子,這是謀逆之罪。兩條罪,隨便一條都能讓你凌遲處死。現在,你要是老實招供,我還能幫你求個情,讓你死得痛快些。”
李全的眼淚流了下來,混合著鼻涕,顯得格外狼狽。他知道,自己輸了,輸得一敗涂地。他顫抖著拿起筆,在供詞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甚至在馬順的“提醒”下,加上了“意圖毒害太子”的荒唐罪名——他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哪怕是死。
三日后,處置李全的圣旨下來了:李全貪墨軍餉、延誤軍機、勾結罪臣、意圖謀逆,罪大惡極,革去所有職務,抄沒家產,流放海南,永世不得回京。他的黨羽也被一一清算:掌管檔案庫的小太監被發配到浣衣局,采買上的親信被趕出宮,連他那個開綢緞莊的侄兒,也被抓起來,判了流放——李全經營了二十多年的勢力,一夜之間,樹倒猢猻散。
流放隊伍出發的那天,王振特意去了城門口。李全穿著囚服,頭發散亂,臉上滿是灰塵,被兩個官差押著,走起路來踉踉蹌蹌,早已沒了往日的威風。他看到王振,渾濁的老眼里突然爆發出恨意,掙扎著想要撲過來,卻被官差死死按住。
“王振!你這個小人!你陷害我!”李全的聲音嘶啞,像破鑼一樣,“你今日害我,他日必有人害你!這深宮之中,從來沒有永遠的贏家!你等著!你遲早會跟我一樣!”
王振站在原地,穿著一身干凈的青布袍,手里還拿著一把折扇,輕輕扇著。他看著李全,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說:“李公公,海南的風光甚好,四季如春,正好養老。你安心去吧,不用惦記我。”
李全還想罵,卻被官差堵住了嘴,押著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