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第一個夜晚,悶熱得如同置身蒸籠。
空氣中飽含的水汽幾乎凝成實質(zhì),沉甸甸地壓在皮膚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黏膩的濕熱感。
營寨簡陋的竹木棚屋內(nèi),燭火搖曳,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更添幾分壓抑。
葉凌云只匆匆扒了幾口粗糙的粟米飯和幾片咸菜,便已汗流浹背。
飯食簡單,分量也因“口糧減半”的命令而銳減,但此刻他毫無食欲。
與將士們一同在冰冷的溪水中草草沖洗掉滿身的汗水和塵土,那刺骨的涼意也只是帶來片刻的清醒。
回到屋內(nèi),濕氣仿佛立刻又黏了上來。
屋內(nèi),趙婉兒正坐在油燈下,耐心地教阿箬識字。
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她清麗卻略顯疲憊的側(cè)臉,也照亮了阿箬專注的小臉。
阿箬握著簡陋的炭筆,在粗糙的紙片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人”、“口”、“田”,不時停下來,小手煩躁地拍打著胳膊或小腿。
“啪!”一聲脆響,一只吸飽了血的蚊子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化作一點猩紅。
盡管屋內(nèi)角落燃著驅(qū)蚊的艾草,煙霧繚繞,但嶺南的蚊蟲似乎格外兇猛,無孔不入。
阿箬委屈地扁了扁嘴,看向趙婉兒:“娘……癢……”
趙婉兒心疼地拿過濕布,輕輕擦拭著女兒被叮咬的紅腫處,柔聲道:“忍一忍,阿箬乖。娘給你涂點藥膏。”
她從隨身小包里取出清涼的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
阿箬靠在趙婉兒懷里,大眼睛里帶著一絲對陌生環(huán)境的怯意和對蚊蟲的厭煩。
葉凌云看著這一幕,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
有對妻女的憐惜,有對當(dāng)前困境的焦灼,更有一種沉甸甸的責(zé)任感。
他走到一旁,在竹凳上坐下,閉上雙眼,強迫自己沉靜下來。
屋外,隱約傳來巡邏士兵沉重的腳步聲、遠(yuǎn)處窩棚區(qū)流民壓抑的咳嗽和嬰孩的啼哭,還有不知名的夜蟲在濕熱空氣中發(fā)出聒噪的鳴叫……
這一切,都像無形的絲線,纏繞著他的思緒。
嶺南……這片在后世被譽為“魚米之鄉(xiāng)”、“經(jīng)濟重鎮(zhèn)”的土地,此刻卻如同一個巨大的泥沼,散發(fā)著瘴癘與絕望的氣息。
科技水平的限制,讓這片得天獨厚的寶地變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險境。
濕熱的氣候、肆虐的疾病、貧瘠的紅土、茂密的原始叢林……都成了阻礙發(fā)展的天塹。
北方的人們,自然更愿意留在氣候相對溫和、開發(fā)更成熟的土地上。
葉凌云的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嶺南陽光充足,雨水豐沛!
水稻理論上可以做到一年三熟!若能解決水利和良種問題,這里將是巨大的糧倉!
還有甘蔗、柑橘、荔枝、龍眼……這些在北方視為珍品的水果,在這里可以大片種植!
更有漫山遍野的珍貴木材、藥材!
漫長的海岸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