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圖紙上一處精巧的杠桿結構,用方言濃重的官話反駁:“你懂個錘子!俺這‘連環扣’能連發!你那啥‘底火’,能連發不?火藥受潮咋辦?”
兩人雞同鴨講,面紅耳赤,急得旁邊的年輕通譯滿頭大汗。
在“飛鳶”項目組,氣氛更加微妙。來自不列顛的空氣動力學愛好者貝斯(Bass),看著天工閣遺留的、充滿東方美學卻略顯繁復的翼型設計圖,眉頭緊蹙。
她拿起炭筆,在草稿紙上快速勾勒出流線型的機翼剖面,標注上“Lift(升力)”、“Drag(阻力)”、“Angleofattack(攻角)”等英文術語,試圖解釋更優的氣動布局。
負責此項目的林小泉和幾位老師傅面面相覷。
他們祖傳的手藝講究“觀其形,感其勢”,對“升力系數”、“雷諾數”等概念聞所未聞。
一位老師傅忍不住嘟囔:“這洋婆子畫的鳥翅膀,光溜溜的,能有咱這雕花鏤空的‘云紋翼’好看?能飛起來?”
話語中帶著濃濃的不信任。
沖突在材料實驗室爆發。
卡爾(Karl),一位癡迷于冶金和化學的學者,對天工閣沿用古法“炒鋼”煉制特種鋼的效率嗤之以鼻。
他揮舞著《化學卷》手抄本,指著上面的“氧化還原反應”、“碳含量控制”,激動地要求采用更精確的配料比和溫度控制,甚至提出建造小型貝塞麥轉爐的設想。
“胡鬧!”負責冶金的老師傅王鐵錘勃然大怒,他掄起一柄剛打好的精鋼匕首,“啪”地拍在桌上,“看看!看看這刃口!這韌性!祖宗傳下來的手藝,火候全在老子這雙眼睛里!你那勞什子‘碳含量’,能比老子這幾十年的手感準?!”
實驗室里火藥味十足。
然而,真正的智者,總能穿透表象的隔閡,觸摸到知識相通的內核。
深夜,格物院主樓的一間大實驗室內依舊燈火通明。
葉凌云沒有強行調解,而是將沈夢溪、漢斯、安娜、卡爾以及陳鐵手、林小泉、王鐵錘等核心骨干召集于此。
巨大的實驗臺上,攤開著《物理卷》、《化學卷》的手稿,以及雙方爭執不下的各種圖紙。
語言不通?那就用最通用的語言。數學和實驗!
葉凌云拿起一根粉筆(格物院新制),在巨大的黑板上寫下牛頓第二定律的公式:F=m*a。
他無視眾人或茫然或震驚的目光,指向實驗室角落一臺簡陋的軌道小車裝置。
“力(F),”他示意漢斯拉動連接小車的繩索,“質量(m),”他示意陳鐵手在小車上添加不同砝碼,“加速度(a)。”
他指向旁邊沈夢溪設計的、能粗略測量速度變化的滴水計時器。“測!”
在葉凌云的指揮下,一場跨越東西方的聯合實驗開始了。
漢斯負責控制拉力,陳鐵手負責增減砝碼,林小泉負責操作滴水計時器并記錄小車通過固定距離的時間,卡爾則用他帶來的游標卡尺精確測量距離。
沈夢溪和安娜則緊盯著數據,快速演算。
起初,配合生疏,數據混亂。
但隨著一次次重復,公式的魔力開始顯現!當拉力加倍,加速度近似加倍;質量加倍,加速度近似減半……實驗數據與黑板上那個簡潔的公式,驚人地吻合!
“Oh!GottimHimmel!(哦!我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