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鐵蹄驚夢（第2頁）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馬和還想說什么，卻被馬文銘用盡最后力氣推開：“走！”

馬和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他最后看了一眼蜷縮在墻角的兄長，轉身翻過院墻。

街道上到處都是尸體。有他熟悉的鄰居，有守城的元兵，也有攻城的明軍。血水混著雨水，在青石板上流淌成小溪。

他躲過一隊巡邏的士兵，卻被一具尸體絆倒。等他爬起來時，發現自己迷路了。燃燒的房屋讓整條街道都變得陌生。

“這里還有個小子！”

粗獷的北方口音在身后響起。馬和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腳踢翻在地。沉重的軍靴踩在他的背上，幾乎讓他窒息。

“看這長相，是個色目人。”另一個聲音說道，“帶回去，說不定能領賞。”

馬和被粗暴地拖起來，雙手被麻繩緊緊捆住。他看見抓住他的是兩個明軍步兵，鎧甲上沾滿了泥漿和血污。

“放開我！”馬和用盡力氣掙扎，換來的是一記重拳。腥甜的液體瞬間充滿口腔。

他被推搡著向前走，路過自家院門時，他看見梨樹已經被砍倒，橫在血泊中。幾個士兵正在搬運家里的經書和地圖，隨意踐踏著那些記載著家族榮耀的物件。

“爹……”馬和喃喃道，卻發不出更大的聲音。

俘虜被集中到城中心的廣場上。馬和看見許多熟悉的面孔：經常給他講海上故事的張船戶、學堂里最嚴厲的阿訇、總愛在集市上多給他一塊馕的bakery老板……現在他們都和他一樣，被捆住雙手，在明軍士兵的看守下瑟瑟發抖。

一個將軍模樣的人騎在馬上，冷漠地掃視著俘虜。

“按大將軍令，”他的聲音在雨中顯得格外冰冷，“男丁充軍，婦孺分發各營。”

人群頓時炸開鍋。哭喊聲、求饒聲、咒罵聲響成一片。馬和看見一個少年試圖逃跑，卻被長槍從背后刺穿。

“都安靜！”將軍厲聲喝道，“違令者，格殺勿論！”

馬和感到一陣眩暈。他看見士兵們開始將俘虜分組，像分揀牲畜一樣粗暴。一個士兵粗暴地抬起他的下巴，打量著他的面容。

“這小子長得挺周正，送去應天吧。”

他被推到一個單獨的隊列里。這個隊列里都是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個個面無人色。

雨越下越大，沖刷著廣場上的血跡，卻沖不散濃重的血腥味。馬和望著家的方向，只看見沖天的火光。他想起早上還在誦讀的經文，想起父親講述的麥加，想起兄長未寫完的字帖。

一雙粗糙的手給他的脖子套上繩索，將他和其他少年拴在一起。鐵鏈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

“走！”士兵揮舞著皮鞭，驅趕著這支特殊的俘虜隊伍。

馬和踉蹌著邁開腳步，每一步都踩在血水里。當他踏出城門時，最后一次回頭。

昆陽在燃燒。他生活了十一年的家鄉，他聆聽父親講述遠方故事的庭院，他夢想開始的地方，正在他眼前化為灰燼。

繩索猛地收緊，勒得他幾乎窒息。他被迫轉過頭，面向通往東方的官道。雨幕中，看不見盡頭的路途蜿蜒向前，消失在群山背后。

鐵鏈叮當作響，混雜著皮鞭的抽打聲和士兵的呵罵。馬和低下頭，任由雨水和淚水一起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