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建州、海西女真,忘恩負義,私結盟約,欲犯遼東,震動邊鄙。朕不忍生靈涂炭,特命撫寧侯朱永為總兵官,西廠提督太監汪直監軍,遼東巡撫陳鉞參贊軍務,統帥京營精銳三萬及遼東衛所兵兩萬,共計五萬大軍,征討女真,搗其巢穴,以靖邊患!欽此!”
詔命一下,京城震動,汪直以監軍身份,手持皇帝御賜的王命旗牌,率領兩千西廠緹騎和三萬京營精銳,浩浩蕩蕩地離開京城,踏上了前往遼東的征程。王命旗牌在手,意味著他擁有“便宜行事”之權,可先斬后奏,節制軍中所有將領,包括總兵官朱永。
一路之上,車馬轔轔,旌旗蔽空,刀槍如林,一派肅殺景象。沿途州縣的官員紛紛出城迎送,獻上金銀財寶、珍饈美味,極盡諂媚之能事。
十余日后,大軍抵達遼東廣寧衛,與朱永、陳鉞率領的遼東衛所兵會師。廣寧衛城外,五萬大軍安營扎寨,連綿數十里,炊煙裊裊,鼓聲陣陣,氣勢恢宏。總兵官朱永是勛貴之后,襲爵撫寧侯,雖有一定的軍事經驗,但深知汪直深得皇帝寵信,且手握王命旗牌,根本不敢與他爭權,凡事皆以汪直的意志為準。陳鉞則鞍前馬后,對汪直百般奉承,將軍事指揮權完全交予汪直,自己則專注于籌措糧草、虛報戰功之事。
會師當晚,汪直在中軍大帳召開軍事會議。帳內燈火通明,炭火熊熊,將領們分列兩側,神色肅穆。汪直端坐主位,朱永坐在左側下首,陳鉞則站在汪直身側,隨時聽候差遣。
“諸位將軍,”汪直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極強的穿透力,“陛下命我等征討女真,肅清邊患,此乃國之大事,亦是爾等建功立業之機。如今女真聯軍雖未大舉入寇,但叛逆之心已顯,我等當趁其立足未穩,主動出擊,直搗其巢穴,一戰定乾坤!”
將領們齊聲應和:“謹遵監軍大人鈞旨!”
汪直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掃過眾人:“明日一早,大軍兵分五路,出撫順關,直指建州、海西女真的聚居核心區。朱總兵率中路軍,主攻董山部;韓副總兵率左路軍,攻打葉赫部;李參將領右路軍,進攻烏拉部;其余兩路兵馬,分別從兩翼迂回,截斷賊寇退路。陳巡撫留守廣寧,負責糧草供應和后方安全,不得有失!”
“末將遵命!”眾人再次領命。
就在軍事會議結束,將領們紛紛退出大帳,準備明日出征之際,一名親兵匆匆闖入,向汪直稟報:“啟稟公公,城外有一隊海西女真使者,自稱是前來朝貢的使團,共計四十人,已抵達廣寧城外,請求入城面見明軍主將,表達恭順之意。”
“朝貢使團?”汪直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陳鉞連忙上前,低聲道:“公公,據屬下所知,這海西女真每年冬季都會派遣使團進京朝貢,今年想來也是如此。只是恰逢我軍大舉出征,他們此時前來,恐怕并非單純朝貢那么簡單。”
汪直沉吟片刻,對親兵道:“帶為首的使者入帳問話。”
片刻后,一名身著貂皮大衣、頭戴皮帽的女真漢子被帶入大帳。他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安,卻強作鎮定,躬身行禮:“海西女真部落首領郎秀,拜見大明監軍大人、總兵大人。我等奉部落之命,攜帶土產方物,前往京城朝貢陛下,途經此地,聽聞大軍集結,特來拜見大人,表達我等的恭順之心,絕無半分異心。”
郎秀說著,呈上了一份貢品清單,上面羅列著貂皮、人參、鹿茸等當地特產。他此次率領使團前來,確實是按照歷年慣例朝貢,只是沒想到會遇上明軍大舉出征。一路上,他看到明軍四處調兵遣將,心中早已忐忑不安,生怕被誤認為是奸細,因此一到廣寧,便主動前來求見,希望能解釋清楚。
朱永看了一眼汪直,見他神色未變,便開口道:“爾等既是朝貢使團,為何偏偏在此時前來?如今兩軍即將交戰,爾等行蹤可疑,如何證明你們不是前來窺探軍情的奸細?”
郎秀心中一緊,連忙道:“大人明鑒!朝貢日期乃是歷年定好的,絕非刻意為之。我等帶來的貢品皆在此地,若大人不信,可派人查驗。我等世代受大明恩惠,怎敢背叛?只求大人明察,讓我等順利前往京城朝貢。”
待郎秀被帶下大帳后,陳鉞立刻湊到汪直耳邊,低聲進言:“公公,這海西女真狼子野心,素來反復無常。表面朝貢,實則大概率是前來窺探我軍虛實!這郎秀,定是董山派來的奸細,打探我軍兵力部署和出征路線,以便賊寇早做防備!”
“公公明鑒!”陳鉞繼續蠱惑道,“如今大戰在即,我軍動向至關重要。若放他們前往京城,沿途必定會打探我軍虛實,消息一旦泄露,賊寇有所防備,我軍想要取勝,便難上加難了!”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更何況,我軍出征至今,尚未有實質性的戰功。這四十名女真使者,皆是身強力壯之輩,若將他們斬殺,取下首級,便可充作軍功,既能向朝廷交代,又能激勵軍心,豈不是天賜的良機?”
汪直心中一動,他看了一眼朱永,見他依舊沉默,汪直遂下定決心,眼中寒光一閃:“既如此,便依陳巡撫之言。做得干凈些,不要留下把柄。對外就按‘擒斬窺伺軍情之夷狄奸細’上報,不得走漏風聲!”
“公公英明!”陳鉞大喜過望,連忙躬身領命,轉身匆匆離去,安排人手執行此事。
夜色漸深,廣寧驛館內,郎秀等四十名女真貢使早已安頓下來。他們奔波數日,疲憊不堪,很快便進入了夢鄉,絲毫沒有察覺,死亡的陰影已經悄然籠罩。
三更時分,大隊明軍士兵手持刀槍,悄無聲息地包圍了驛館。領隊的是陳鉞的心腹參將,他手持汪直的軍令,低聲下令:“動手!一個不留!”
士兵們如同餓狼般沖入驛館,踹開房門,揮舞著刀槍,向睡夢中的貢使砍去。郎秀在睡夢中被驚醒,剛要呼喊,便被一刀砍中脖頸,鮮血噴涌而出,當場斃命。其他貢使也紛紛在睡夢中殞命,根本沒有分辨和反抗的機會。
刀光閃處,人頭落地!殷紅的鮮血染紅了驛站的石板地,流淌成河。四十顆頭顱被士兵們割下,用石灰腌制,裝入木匣,作為“戰功”封存起來。他們攜帶的貢品,則被士兵們洗劫一空,充作“繳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