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聚精于飲食,便由他掌控太子的小廚房,變著花樣提供精美膳食,滿足口腹之欲。
張永與劉瑾有舊,且為人勇悍,負責太子的護衛和外出騎射安排。
魏彬、高鳳、羅祥等人,則分別負責打探消息、管理庫房、應對外朝官員等雜務。
“記住,”劉瑾最后總結,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厲,“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誰要是出了岔子,或者起了異心,休怪咱家不講情面!但只要用心辦事,將來,這東宮……乃至整個內廷,未必不是咱們兄弟的天下!”
利益共同體就此結成。一張無形的大網,開始以東宮為核心,悄然編織。馬永成獻上的海外琉璃盞讓朱厚照愛不釋手;谷大用組織的角抵戲讓太子哈哈大笑,連呼過癮;丘聚烹制的精巧點心,讓太子連御膳房的飯菜都覺得索然無味。劉瑾則總攬全局,如同一個高明的樂師,精準地調動著每一個“音符”,讓太子沉浸在由他一手營造的、充滿聲色犬馬的快樂漩渦中。
而經筵,成了這快樂最大的障礙。太傅們板著臉孔的訓誡,艱深晦澀的經義,都讓朱厚照厭煩透頂。
一日,劉瑾在太子書房外伺候,聽見里面太傅正在講解《論語》,而太子的哈欠聲清晰可聞。他眼神微動,瞥見墻角那只正趴著打盹的西域獒犬,心中生出一條毒計。
他趁人不備,悄悄溜進書房(太子不在時,他有打掃之責),從書案上拿起那本嶄新的《論語》,毫不猶豫地撕下幾頁,揉皺,然后快步走到狗窩旁,將那幾頁圣賢書塞進了獒犬身下柔軟的墊草里,還故意露出一角。
過了一會兒,太子朱厚照被太傅督促著,極不情愿地回到書房準備溫書。太傅一眼就看到了狗窩里那刺眼的紙頁,上前一把扯出,展開一看,竟是《論語》內頁,頓時氣得渾身發抖,胡須直顫。
“豈有此理!褻瀆圣賢!斯文掃地!”太傅怒不可遏,目光瞬間鎖定了一旁垂手侍立的劉瑾,“定是你這閹奴所為!竟敢毀壞經書,貽誤太子,該當何罪?!”
劉瑾立刻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聲音帶著哭腔:“奴婢冤枉!奴婢萬萬不敢啊!定是……定是這畜生無知,胡亂撕扯……奴婢失職,奴婢罪該萬死!”他一邊說,一邊偷偷抬眼去看朱厚照。
朱厚照看著那被撕破、還沾著些許狗毛的《論語》書頁,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劉瑾,再看向氣得臉色鐵青的太傅,一種逆反心理油然而生。他覺得太傅小題大做,更覺得劉瑾這“忠仆”是因為伺候自己喜愛的狗而受了無妄之災。
“太傅何必動怒,”朱厚照開口了,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不過就是幾頁紙罷了,再換一本便是。劉瑾伺候這獒犬盡心盡力,孤是知道的。他豈會故意撕書?定是這畜生頑皮。此事與劉瑾無關,休要再追究了。”
“殿下!此風不可長啊!宦官近侍,竟使圣賢書淪于犬窩……”太傅痛心疾首。
“夠了!”朱厚照打斷他,維護之意明顯,“孤說了,不關他的事!難道太傅認為,孤連身邊的一個忠仆都護不住嗎?”他揮手,“今日就到這里,太傅請回吧!”
太傅看著太子袒護劉瑾的態度,又氣又無奈,只得跺腳嘆息,拂袖而去。
劉瑾依舊跪在地上,直到太傅走遠,才在朱厚照的示意下站起身來。他臉上驚魂未定,眼中卻充滿了感激涕零:“殿下……殿下明察秋毫!奴婢……奴婢粉身碎骨,難報殿下恩德于萬一!”他心中冷笑,知道經書與玩物、太傅與近侍,在太子心中的分量,經過此事,已然發生了決定性的傾斜。
朱厚照看著他,覺得這個太監不僅會玩、懂事,關鍵時刻自己還能護著他,彰顯自己作為主子的權威,心中甚是滿意。“起來吧,以后小心些便是。”他渾不在意地擺擺手,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只闖禍卻渾然不覺的獒犬身上。
劉瑾躬身退下,背對太子之時,臉上那卑微惶恐的表情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陰冷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