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十八年,冬。新都北京的紫禁城在風雪中巍然矗立,朱紅色的宮墻與皚皚白雪形成鮮明對比。已是子夜時分,乾清宮的燈火卻依然通明。
朱棣披著一件玄色貂裘,獨自站在巨大的《大明混一圖》前。地圖上,新都北京如同一個剛剛落下的棋子,扼守著帝國的北疆。他的手指緩緩劃過長江,在那條蜿蜒的藍線上停留片刻,最終重重按在南京的位置上。
“遷都易,定都難啊。”他喃喃自語,目光幽深。
窗外風雪更急,拍打著窗欞發出簌簌聲響。朱棣轉身走向御案,案上堆滿了奏章。他隨手拿起一份,是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呈報的官員考評。看了幾行,他冷哼一聲,將奏章擲回案上。
“皇上,夜深了,該安歇了。”貼身太監王彥小心翼翼地提醒。
朱棣恍若未聞,反而問道:“亦失哈今日可在宮中?”
“回皇上,亦公公在內官監值宿。”
“傳。”朱棣簡短地命令,又補充道,“讓他從西華門進來,莫要驚動旁人。”
王彥躬身退出,心中暗驚。西華門是宮中最偏僻的入口,平日里只有運送雜物的內侍行走。皇上深夜密召,必是有極重要的事。
與此同時,內官監值房內,亦失哈正在燈下審閱一份密報。這是范宏從南京送來的,上面詳細記錄了當地官員與藩王往來的情況。
“公公,乾清宮王公公來了。”一個小太監在門外低聲稟報。
亦失哈立即收起密報。當他聽說皇上要他從西華門入宮時,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迅速換上一件深色常服,披上斗篷,跟著王彥悄無聲息地沒入風雪中。
西華門的守衛顯然早已接到通知,見到二人立即放行。穿過重重宮墻,來到乾清宮時,亦失哈的肩頭已落滿雪花。
“奴婢亦失哈,叩見皇上。”他在殿外抖落積雪,整理衣冠后方才入內行禮。
朱棣背對著他,依然站在那幅巨大的地圖前:“起來吧。看看這幅圖,告訴朕,你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亦失哈起身,仔細端詳地圖。片刻后,他謹慎地回答:“回皇上,奴婢看到了大明的萬里江山。”
“還有呢?”
“看到了皇上定鼎天下的雄才大略。”
朱棣緩緩轉身,目光如電:“那你看沒看到,這江山之下,暗流涌動?看沒看到,那些表面恭敬的臣子,心中各懷鬼胎?”
亦失哈垂下眼簾:“奴婢愚鈍。”
“你不愚鈍。”朱棣走到御案前,拿起那份錦衣衛的奏章,“紀綱報上來說,南京官員個個清廉勤政,天下太平無事。你怎么看?”
亦失哈心中一震,知道關鍵時刻到了:“奴婢不敢妄議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