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宿舍區公園,蚊子比情侶還多。
鐘亦然第五次拍死一只試圖在他定制西褲上飽餐一頓的蚊子,壓低聲音對著領口的微型麥克風抱怨:“言大警官,你確定情侶約會就是像兩根電線桿一樣杵在這里,互相瞪著眼睛喂蚊子嗎?”
“閉嘴,看那邊。”言徹一身休閑裝,表情僵硬地扮演著“男友”角色,視線卻通過望遠鏡死死鎖定著公園入口,“還有,別叫我警官。”
“好的,親愛的。”鐘亦然從善如流,并附贈了一個油膩的飛吻,“你看我這個‘愛稱’標準嗎?要不要再肉麻一點?比如說,我的小心肝?”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和那個鳥籠一起掛到樹上去。”言徹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
鐘亦然撇撇嘴,識趣地閉上了嘴,將那個底部開了活板的精巧鳥籠,小心翼翼地掛在了目標長椅旁的一棵香樟樹上。金絲雀在籠子里不安地跳動著。
一切就緒,兩人迅速退到遠處的一叢灌木后,加入了陳暖暖和蘇輕墨的觀察小組。
“演技不錯,下次金像獎沒你倆我不看。”蘇輕墨頭也不抬地敲著鍵盤,嘴里調侃道。
“閉嘴吧你。”鐘亦然和言徹異口同聲。
沒過多久,一個疲憊的身影出現在了公園小徑上。是秦簡。她面色蒼白,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機械地走到那張長椅上坐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地下室里的氣氛瞬間凝固。
“她來了。”陳暖暖輕聲說。
仿佛是為了回應她的話,樹上的金絲雀接收到了某個指令,張開小巧的喙,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鳴叫。緊接著,一段不成調,但清晰可辨的搖籃曲旋律,悠悠地飄蕩在暮色四合的公園里。
“唧啾……啾唧……唧……”
歌聲響起的瞬間,秦簡的身體如同被閃電擊中,猛地僵住。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循著聲音望向那只鳥籠,眼神里先是震驚,隨即被巨大的恐懼和慌亂所淹沒。
暴露了!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她要跑!”言徹低吼一聲,握緊了拳頭。
秦簡幾乎是彈射般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轉身就想逃離這個讓她毛骨悚然的地方。
“別怕……別怕……”遠處的車里,陳暖暖雙眼緊閉,將全部精神力都集中在了那只金絲雀身上,顧不上和任何人說話。
她沒有傳遞任何復雜的詞匯,只是將一股最純粹、最溫暖的意念,像一縷陽光般,通過金絲雀的鳴叫聲,輕輕地籠罩住秦簡。
那意念里沒有質問,沒有指令,只有三個最簡單的共鳴——“安全”、“朋友”、“別怕”。
正處于極度恐慌中的秦簡,腳步猛地頓住了。
這股突如其來的精神力量,溫暖、輕柔,不帶一絲惡意,反而充滿了安撫和理解。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就像她在冰冷的實驗室里,偷偷安撫那些被針頭刺入、在數據中哀鳴的可憐小動物時,自己內心所涌動的情感一模一樣。
這不是敵人。
甚至……不是人類世界的審判者。
是“同類”。
這個念頭,像一道微光,瞬間刺破了她心中那片無邊無際的、名為絕望的黑暗。她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坐回長椅上。
“她……她坐下了。”鐘亦然看得目瞪口呆,“暖暖,你對她做了什么?隔空點穴嗎?”
“我只是……讓她知道我們沒有惡意。”陳暖暖虛弱地靠在椅背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秦簡沒有再看鳥籠一眼,而是像個再普通不過的下班族一樣,拿出了手機,低頭漫無目的地劃著屏幕。幾分鐘后,她站起身,平靜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