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云如同潑灑的濃墨,以驚人的速度吞噬著天空。原本平靜的海面開始劇烈起伏,狂風呼嘯著撕扯船帆,巨浪如同移動的山巒,一浪高過一浪地砸向船隊。這不是近海那種夾雜著岸形影響的風暴,而是純粹的、來自大洋深處的、蘊含著毀滅性力量的自然之怒!
“降下所有船帆!只留暴風帆!”
“各船加固纜繩,密封艙室!”
“所有人進入安全位置,系緊安全繩!”
鄭和的命令在風暴的怒吼中顯得微弱,但卻通過旗語、燈號和傳令兵,頑強地傳遞著。龐大的寶船在驚濤駭浪中劇烈顛簸,仿佛隨時都會被撕成碎片。海水瘋狂地涌上甲板,沖走一切未被固定的物品。船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在痛苦地哀嚎。
“穩住舵!順著浪頭方向!不可硬抗!”鄭和親自站在舵樓,緊握著欄桿,渾身早已被海水和雨水浸透,但他依舊挺立如松,大聲指揮著舵手。一個巨浪迎面拍來,整個船頭猛地扎入水中,又艱難地抬起,甲板上一片狼藉。
王景弘帶著一隊最勇敢的水手,冒著被沖下船的危險,在搖擺不定的甲板上匍匐前進,檢查關鍵部位的牢固情況,救援被困的同伴。
“報告鄭公!‘安濟號’糧船船艙進水,正在搶修!”
“‘伏波號’戰船一副桅桿斷裂!”
壞消息不斷傳來。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與大自然進行著殊死搏斗。這場風暴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對于船上的每一個人來說,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當風暴終于過去,精疲力盡的將士們看著彼此蒼白而幸存的面孔,都有種劫后余生的恍惚。
鄭和來不及慶幸,立刻下令清點損失,救治傷員,修復船只。幸運的是,核心艦只雖受損,但無一沉沒。這場風暴,雖然帶來了損失,卻也無形中錘煉了這支船隊,讓他們真正具備了征服遠洋的堅韌意志。
風暴過后,航程依舊艱難,但希望也在悄然滋生。了望手發現了信天翁的蹤跡,海水的顏色似乎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偶爾還能看到成群的飛魚躍出水面。
在航行的第三十七天清晨,徹夜未眠、正在核對星圖的小哈桑,突然發出一聲嘶啞而激動的呼喊:“到了!我們到了!根據星位和水深,前方……前方就是忽魯謨斯海峽!我們橫渡過來了!”
他的聲音如同點燃了引線,瞬間引爆了全船的激情!消息像野火一樣傳遍整個船隊。疲憊不堪的將士們紛紛涌上甲板,望向遠方。
起初,只是海平面上一個模糊的黑點。但隨著船隊的前進,那黑點逐漸擴大,顯露出崎嶇的山巒輪廓。接著,更多的細節映入眼簾:潔白的房屋依山而建,繁忙的港口桅桿如林,不同式樣的船只穿梭往來,空氣中甚至隱約飄來了陌生的香料氣息和喧鬧的人聲……
那里,就是傳說中的忽魯謨斯!東西方貿易的十字路口,波斯灣的明珠!
“我們成功了!”王景弘用力拍打著船舷,虎目含淚。馬歡、費信等文職人員也激動得不能自已,紛紛拿出紙筆,記錄下這歷史性的一刻。
鄭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肩膀終于微微放松。
“升起大明龍旗,鳴禮炮,準備入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