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兵鼓起勇氣問道:“亦少監,您……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亦失哈沒有直接回答,他走到門洞邊,手按在冰涼沉重的門栓上。“意思是,活下去,才有明天。”他猛地回頭,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想活命的,現在聽我號令。”
他的話語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混亂的時局,上司的突然離去,以及眼前這位內侍異常的鎮定,讓這些底層士兵下意識地選擇了服從。
“你,去左邊望樓,盯著外面的動靜,有任何軍隊靠近,立刻示警。”
“你們兩個,檢查門軸和絞盤,確保隨時可以開啟。”
“剩下的人,守住門洞兩側,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此門五十步內!”
命令清晰、果決,帶著一種天然的權威。士兵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紛紛行動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同樣深藍色內侍服裝,但身形明顯壯碩許多的漢子,領著另外四五個人,從附近的巷道里悄無聲息地閃了出來。為首的漢子約莫三十歲年紀,面容粗獷,眼神兇狠,動作間透著一股沙場老卒的利落勁兒。他走到亦失哈身邊,微微頷首。
“范宏。”亦失哈叫出了他的名字,語氣沒有任何波瀾,“都清理干凈了?”
名叫范宏的漢子咧嘴,露出一口被煙火熏得有些發黃的牙齒,聲音沙啞:“放心,頭兒。從宮值房到這條夾道的三個暗哨,都‘睡’過去了,天亮前醒不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身上那股淡淡的、新沾上的血腥氣,卻讓附近一個正在檢查絞盤的士兵手抖了一下。
亦失哈像是沒聞到,只點了點頭:“好。準備開門。”
“開門?”那個之前問話的老兵驚疑不定地回過頭,“亦少監,開……開門?給誰開?外面可能是燕……”
“砰!”
一聲悶響打斷了老兵的話。范宏甚至沒看清他是怎么動的,人就到了老兵身邊,一記手刀精準地砍在老兵的后頸上。老兵一聲沒吭,軟軟地癱倒在地。
其他士兵頓時騷動起來,驚恐地看著范宏和他身后那幾個眼神冰冷的內侍。
“還有誰有疑問?”范宏扭了扭脖子,發出咔吧的輕響,目光像餓狼一樣掃過剩下的士兵。
士兵們噤若寒蟬,紛紛低下頭,更加賣力地做著手頭的工作,不敢再有多余的好奇心。
亦失哈由始至終沒有看那倒地昏迷的老兵一眼,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巨大的城門上。“絞盤上油,檢查門閂卡扣。動作快,我們時間不多。”
他的冷靜,與范宏的狠辣,形成了一種奇異的互補,徹底鎮住了場面。
范宏走到亦失哈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兩人能聽見:“頭兒,剛得到鷂子傳訊,燕王前鋒距此已不足三里。西華門那邊確實打得很兇,李景隆是在叫門,不過守軍還在抵抗。”
亦失哈的目光依舊落在城門上,聞言只是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張武他們到不了西華門。你安排的人,會在半路‘處理’干凈。”
“明白。”范宏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興奮,“這南京城,今晚就該換主人了。頭兒,咱們這把賭贏了,可是從龍首功!”
亦失哈終于側過頭,看了范宏一眼。火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得不見底:“不是賭,是必然。朱允炆優柔寡斷,齊泰、黃子澄書生誤國,這天下,早該是有德者居之。”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