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五 零熵之地3（第1頁）

“等下，等下。”維爾京連忙插話進來，“如果我沒有記錯，信息熵不是一個真正的物理學概念，這東西是衡量‘不確定性’的，使用它的更多是那些數學瘋子。”

“沒錯，也不只是數學瘋子，還有做軟件的，做中樞電腦系統的，做量子計算機的。”周培毅平靜地說，“但不意味著這不是個物理學概念，尤其是在星門之后，對你們伊洛波人而言。”

“什么意思？”維爾京愣住了。

周培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敲了敲太陽穴，笑容里帶著淺淺的通透：“人腦，電腦。意識，電信號，計算。現實，夢境，幻想。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些名詞，這些名詞背后的概念，其實是完全相同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維爾京馬上大聲反駁，“如果它們全都是相通的，如果信息熵變成了一個物理概念，那就意味著我們這個世界，完全就是計算出來的。我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神明的。。。。。。”

他反駁的話原本很激動，措辭也沒了最初的禮節。作為一名科學家，至少是掌握了相當知識且大量實踐的學者，維爾京隱隱約約意識到了某個異常危險的可能性。而他的本能，正在抗拒這個可能性。

“你怎么不說話了，維爾京？”周培毅笑著問。

維爾京抬起頭，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臉色愈發陰沉：“這個世界，完全是計算出來的。我們都不過是編碼的程序么？”

“在星門之后，是。”周培毅答道，“星門之外的世界，我覺得無法用普通的計算去模擬，但星門之后，意識之海也好，星宮也罷，當然也包括這座雪山，它們全都是計算的結果。”

周培毅再一次拋出了那枚硬幣，讓它落在雪堆上，還是一樣的徽記。

赫爾馬西斯顯然不解：“為什么兩枚硬幣會有區別？為什么這一枚，只會出現這一種結果？”

他不像維爾京一樣了解這些知識，周培毅便給他解釋道：“這兩枚硬幣，一枚來自下面的小鎮，是記憶的投射。另外一枚，來自第七星宮，是另一座星宮里，守護騎士幻想出的物質。也就是說，前者是真實存在的事物，在星門之后的映射，遵循客觀的物理規律。而后者，就像是程序里面的代碼，是計算出來的，它必須遵循計算出的結果和規律。計算越龐雜，這個世界的因素就越多，越能模擬出真實存在的物理規律，也就越接近真實存在的世界。

“但如果計算不存在，沒有信息熵，就代表著，這里不存在‘隨機’。沒有新的思考和新的物理變量，硬幣就只能以某一個面落地，只存在這樣一個答案。”

赫爾馬西斯被這海量的信息一下子搞蒙了，連忙說：“麻煩您給我一個結論吧，我實在是聽不懂了。”

周培毅笑了笑：“我說過不給你結論的，你得思考答案。比如，你可以思考一下，如果所有事物的命運都是確定的，無論如何也不能發生改變，那這樣的世界是什么世界呢？如果相反，那又是什么樣的世界呢？”

“確定就是命運，命運就是囚籠。”維爾京喃喃著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隨機就是混沌，無序就是毀滅。”

“前者是熱力學意義上的熵減，時間會以倒流的方式毀滅這個世界。后者就是熵增。”周培毅輕聲說。

他成功把信息熵和熱力學的熵進行了統合，將時間、能量和變化全都以一個相同的方式去衡量，維爾京不禁嫉妒地感嘆，這真的是個天才。

這位天才第三次用短劍的劍鞘敲擊了雪山的土地，繼續說：“能讓一個環境里出現這種零信息熵的情況，這個環境也有些門道。”

“您請講。”赫爾馬西斯已經完全折服于天才提出的假設和構想，沉浸在這個全新的世界觀之中。

周培毅便說：“首先，星門之后的世界，就是世界樹的世界。我們可以把普通人、能力者和世界樹，都看做是擁有計算能力的終端，他們的記憶，就是存儲過去計算結果的硬盤。過去的計算結果，不僅僅包括自己的計算，還包括了他們通過各種方式觀測到的，其他終端的計算。這些無比浩大的計算量，構成了整個星門之后的世界，也包括真實的世界。”

維爾京面色鐵青，但赫爾馬西斯顯然非常興奮：“我能理解這一點，請您繼續說下去。”

周培毅接著說：“以這個假設為前提，我們不難發現，世界樹，這個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就是星門之后本身。這里的意識之海，存儲了幾乎每一個伊洛波人類的記憶和靈魂，這就是海量的數據。而十二星宮，則為它提供計算的算力，將作為強大能力者的神子的肉身化作星球，將他們的肉身從物理學中解放出來，也就可以將算力完全釋放。在這個過程中，騎士王是作為限制神子的物理封印，而守護騎士則是這個分布式處理器的管理員。十二星宮共同為世界樹提供算力，結合這幾乎無限的數據，創造了一個近乎于完美的世界。

“但這個設計雖然精妙，但卻有一個重大的紕漏，那就是人類的情感。人類不僅僅是生物，會從外界的反饋中獲得神經性的興奮，會從大腦分泌的多巴胺中體驗感知的變化。人類的意識，還有著某種強大的慣性，這會讓他們戰勝作為生物的本能，這東西，在我的老家叫做主觀能動性。

“因為人類有著這樣的特質，所以，他們會因為強烈的情感，或者說超越欲望本身的愿望，產生強大的力量。為了平衡這種力量，十二座星宮會天然地出現十二個代表不同反向的情感向量，也就是我們從千年之前流傳下來，直到現在還在遵循的所謂‘讖語’。”

說到這里，周培毅指著維爾京說：“赫爾馬西斯是割裂的神子，而你是割裂的騎士。你的讖語所代表的感情，就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