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是那個破曉之劍?是你嗎?哈!是你嗎?”他的目光在幾位高級軍官臉上逡巡,帶著令人不適的專注力,卻又顯得毫無焦點。
突然對方狂亂游移的目光,猛地釘在了陽雨身上,或者說,是釘在了陽雨袖口上,在晨光下閃耀著溫潤光澤的金色紐扣上,渾濁的眼睛瞬間爆發出近乎貪婪的亮光,如同餓狼發現了獵物。
“啊哈!找到了!”對方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怪叫,嘴角咧開一個扭曲的笑容,身體以一種極其不協調的姿態,像一只踩著高蹺,隨時會摔倒的鸛鳥,猛地向陽雨撲來。
沾著酒漬和不知名污跡的手,帶著孩童搶奪玩物般的蠻橫,直抓向陽雨袖口,象征著腓特烈信任與榮光的金紐扣。
“這個!就是這個!腓特烈的袖扣!我喜歡!給我!”癲狂的嘶喊打破了冬宮冰冷的華麗表象,帶著原始而粗鄙的占有欲,狠狠砸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之中。
“費奧多羅維奇殿下!這位是上國的貴客!請您冷靜!”米哈伊爾·沃龍佐夫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幾乎破音,原本帶著自豪紅光的臉,瞬間褪盡血色,只剩下驚惶的慘白。
身軀爆發出與年齡不符的敏捷,幾乎是撲了過去,用盡全力,甚至顧不上可能冒犯皇儲的后果,一把死死拽住了對方伸向陽雨袖口,沾著酒漬的手臂。
冷汗瞬間浸透了衣服的后背,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眼前這位沉默的上國將領,絕非軟弱可欺之輩,里加灣外始終無法褪去血色的泥土,早已在心中烙下畏懼的印記。
幾乎是在沃龍佐夫驚呼出聲的同一剎那,陽雨的手臂上沒有任何光芒閃爍,也沒有劇烈的能量波動,只有無數道極其細密,如同活物般的血紅色絲線,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悄然蔓延而出。
纏繞,交織,凝結,瞬間在手臂外側,構筑成一副簡約卻充滿力量感的臂甲輪廓。
血色并非鮮艷欲滴,而是帶著凝固血液般的暗沉,線條鋒利如刃,散發著極度內斂卻又冰冷刺骨的警告,陽雨甚至沒有看向撲來的卡爾·彼得,目光依舊沉靜地平視著前方,但憑空出現的血色臂甲,如同無聲的宣言,讓周遭的空氣都驟然緊繃了幾分。
“放手!”卡爾·彼得奮力一掙,甩脫了沃龍佐夫的手,踉蹌了兩步才站穩。
頂著一張布滿痘痕,因酒氣和惱怒而漲紅的臉,像被寵壞的孩子面對阻撓自己的仆人,憤憤不平地瞪視著沃龍佐夫,又嫌惡地拍了拍被抓住的衣袖褶皺。
“我是彼得三世·費奧多羅維奇!是沙俄的皇儲!是未來的沙皇!”卡爾·彼得挺起含胸駝背的怪異身軀,試圖擺出威嚴的姿態,卻顯得更加滑稽可笑。
“我想要一件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什么不可以?腓特烈國王陛下是我最崇拜的英雄!是整個歐洲最偉大的軍事天才!身為他頭號崇拜者,我難道還會褻瀆他親賜的寶物不成?我只是想近距離看看!珍藏起來!”卡爾·彼得的聲音嘶啞亢奮,邏輯混亂,眼中閃爍著近乎偏執的狂熱光芒。
周圍的貴族們鴉雀無聲,臉上混合著驚愕,鄙夷和一絲對皇儲失態的恐懼,萊瓦爾特等普魯士軍官臉色鐵青,手已下意識按在了劍柄上,陽雨手臂上的血色臂甲依舊安靜覆蓋,如同蟄伏的毒蛇,冰冷的威懾力并未因卡爾·彼得的辯解而減弱分毫。
“看什么看?”卡爾·彼得似乎被無聲的壓力,和眾人的目光刺得更加煩躁,環視四周,目光在衣著華麗,噤若寒蟬的貴族臉上掃過,最終嘴角猛地咧開一個極其頑劣,帶著惡意戲謔的笑容,猛地轉過身,快步沖向站在人群邊緣,一直保持安靜微笑的一名女子。
一股濃重的酒氣,卡爾·彼得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臂,動作粗魯得如同抓住一件物品,毫不憐惜地將她拽到了場地中央,向陽雨的方向猛地一推,聲音拔高,充滿了輕佻和羞辱,“不想白白給我?那我買還不成?”
“這是我的妻子,葉卡捷琳娜·阿列克謝耶芙娜!瞧見沒?多漂亮!我用她,換你這枚小玩意兒怎么樣?這筆買賣夠劃算吧?哈哈哈!”用手指點著被他推得微微踉蹌的女子,像是在展示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卡爾·彼得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渾濁的眼睛緊盯著陽雨袖口的金紐扣說道。
瞬間,整個冬宮前的草坪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連清晨涼爽的風似乎都停滯了,所有目光,無論是恐懼的,好奇的,傲慢的,此刻全都聚焦在被粗暴推搡到舞臺中央的女子身上。
葉卡捷琳娜·阿列克謝耶芙娜,如同一顆被強行剝離了蚌殼的珍珠,驟然暴露在所有人審視的目光之下,即使身處一眾精心裝扮,珠光寶氣的宮廷貴婦之中,她的存在感依然如此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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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滿的鵝蛋臉輪廓柔和完美,肌膚是冷調的象牙白色,臉頰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仿佛天生般的淡薔薇色紅暈,在晨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
低垂著的眼睛,在陽光直射下,深邃的藍綠色基底中,沉淀著奇異的灰調,像被薄霧籠罩的寒潭,看不清情緒。
鼻梁高直秀挺,嘴唇自然地抿著,仿佛天生帶著一絲上翹的弧度,保持著無懈可擊,近乎面具般的得體微笑。
穿著一件式樣簡潔,卻用料奢華的銀白色綢緞宮廷禮服,光澤柔和如月華流淌,恰到好處地勾勒出高挑身形。
肩頸的線條優美如天鵝,鎖骨精致,體態豐腴,顯出雍容飽滿的生命力,與丈夫的病態孱弱形成刺眼對比。
被丈夫當眾當作交易籌碼推出,承受著無數目光的灼燒,嘴角微笑的弧度,甚至都沒有絲毫變化。
“尊貴的上國將軍,日安。”葉卡捷蓮娜的聲音響起,平穩,清晰,帶著刻意放緩的節奏,如同冰面下潺潺流動的泉水,冷卻了周遭燥熱的空氣。
微微抬起眼簾,那灰藍色的眼眸看向陽雨,目光坦然,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微微停頓了一下,短暫得幾乎難以察覺,如同羽毛拂過冰面,
“我的丈夫,方才在早餐時多飲了幾杯,用以抵御清晨寒意的‘醒神酒’,此刻尚有些醺然,言語間多有失儀,讓諸位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