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能站的桂花還在飄香時,沈硯蹲在天脈石柱旁解下了手腕上的藏弦。
這串銀白的弦線他纏了快半年,細如發絲卻韌得很,平時繞在腕間像道淡銀鐲子,只有彈吉他時才會解開——指尖劃過弦線的瞬間,琴箱便會從弦身藏著的空間里滑出來,落在掌心時總帶著點松木的溫涼。方才幫青蕪調試樹脈氣網的聲紋同調儀,吉他第三根弦被石柱上突冒的天脈氣震得發顫,他怕弦斷傷了琴,便先收了琴,只把藏弦重新纏回手腕。
可這會兒指尖剛碰到弦結,就覺出不對。
藏弦平時滑得像水,今天卻有處地方硌得慌,像是纏了片碎紙。沈硯皺著眉解開弦結,將弦線輕輕展開——果然見三頁疊得極薄的麻紙夾在弦圈里,紙邊泛著淺褐,像是被什么東西浸透過,上面的字跡是用淡綠汁液寫的,不仔細看幾乎瞧不見。
“沈硯哥,青嵐那邊說靈界的螢光果快掛好了,問你吉他調試完沒?”林夏抱著兩盒月餅從石階上跑下來,看見他手里的麻紙愣了愣,“這啥呀?從你弦里掉出來的?”
沈硯沒應聲,指尖捏著麻紙湊到天脈石柱旁。石柱泛著暖金的光,正好照透紙頁,讓字跡清晰起來。第一行便是“天脈樹為雙界界核”,幾個字讓他指尖猛地一頓。
天脈樹。他這陣子聽青蕪和青嵐提過不少次——靈界的天脈樹長在中央山谷,根須纏遍靈界的地脈,而凡界的天脈樹早在三百年前就沒了蹤跡,只留聲能站這根石柱,據說是當年樹樁化的。可這麻紙上說它是“雙界界核”,難道凡界和靈界,本就靠這棵樹連著?
“還在看啥呢?”林夏把月餅放在石臺上,湊過來看麻紙,“這字像蟲子爬的,寫的啥呀?”
沈硯往下翻,第二頁的字跡密了些:“三百年前腐音氣爆發,非是天災,乃原始界壁裂了縫。濁聲順著縫漏進來,啃噬天脈樹的根,不得已才將樹分作兩半——主干留靈界鎮界,支脈藏凡界地底,雙樹隔界相牽,才把裂縫堵上。”
“原始界壁?”沈硯低聲重復這四個字,忽然想起青蕪說過的話。青蕪能聽懂樹的語言,上次她摸天脈石柱時,曾輕聲說“這樹在哭,說另一半身子冷”,當時他只當是靈界的傳說,此刻看著紙上的字,喉頭發緊。
他抬頭看向石柱頂端——那里今早還光滑得很,此刻竟裂開道細縫,縫里滲出點淡綠的汁,像樹在流血。而麻紙第三頁的開頭,恰好畫著個簡單的樹狀圖,一半標著“靈”,一半標著“凡”,中間用虛線連著,旁邊寫著:“分割之日,樹心泣血,聲脈逆行。凡界支脈恐已衰弱,若見石柱滲汁,需以琴音引之,否則界壁裂縫必擴。”
“沈硯哥,你咋了?”林夏見他臉色發白,伸手碰了碰他胳膊,“這紙有問題?”
沈硯剛要說話,天脈石柱突然輕輕震動起來,頂端的細縫裂得更大了,淡綠的汁液順著柱身往下淌,滴在石臺上時竟發出“滋滋”聲——像是在腐蝕石頭。遠處的老槐樹突然“沙沙”作響,樹葉往石柱這邊湊,樹脈氣網的光紋在半空中亮得刺眼,聲紋同調儀的屏幕上,綠紋突然亂顫,像是遇到了極強的干擾。
“怎么回事?”青蕪從聲能站里跑出來,指尖泛著淺綠按在石柱上,剛碰到汁液就皺起眉,“是濁音氣!石柱里有濁音氣在往外冒!”
沈硯猛地攥緊麻紙。麻紙末尾還有行小字,是用朱砂寫的:“界壁碎片藏于琴音,需以雙界和聲引之。”雙界和聲?他想起昨晚青蕪唱的《天脈樹謠》,想起青嵐用竹笛合的調子,難道……
“青蕪,你能再唱次《天脈樹謠》嗎?”沈硯突然抬頭,解開手腕上的藏弦,指尖劃過弦線時,吉他已落在掌心。琴身剛沾到天脈石柱的光,第三根弦就“嗡”地顫了顫,竟比剛才更響了些。
青蕪雖愣,卻還是點了點頭。她走到老槐樹下,指尖輕觸樹干,樹脈氣順著指尖流出去,讓樹葉泛起點點綠光。她開口唱時,聲音輕得像風:“天脈樹,扎深根,一半在塵,一半在云……”
調子剛起,沈硯便撥動了吉他弦。簡單的和弦裹著歌聲漫開,天脈石柱的震動竟輕了些,滲出的汁液也慢了。可就在青蕪唱到“雙界風,同一溫”時,石柱突然“咚”地響了一聲,頂端的裂縫里竟鉆出幾道黑霧——是濁音氣!黑霧落地時化作細如發絲的線,纏向老槐樹的根,要往樹脈氣網里鉆!
“不好!”青蕪臉色發白,指尖的樹脈氣突然變濃,“濁音氣要破網!”
沈硯猛地加快撥弦的速度。吉他弦聲陡然變亮,像道暖光裹著歌聲撞向黑霧。可濁音線卻越來越多,竟順著石柱往上爬,要纏上天脈樹殘留的根須。林夏嚇得往后退了退,青蕪急得眼眶發紅,指尖的綠光都在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