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指尖剛觸到天脈石柱的淡綠紋路,腕間藏弦突然發燙——不是平日地脈氣涌動的溫,是帶著震顫的灼,像有根無形的弦在皮膚下彈撥,與石柱紋路的亮光是同一個頻率。他下意識握緊吉他,斷弦處的綠紋突然炸開細碎的光,將他整個人裹進一片泛著金芒的霧里。
耳邊先是傳來風的聲音,再是水流,最后是無數弦音交織的轟鳴——不是凡界樂器的調子,是更古老、更純粹的聲能,像從天地縫隙里漏出來的。等霧散開時,沈硯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望不到邊的巨林里,每棵樹的枝干都纏著淡金色的光紋,和地脈深處見過的創世聲紋一模一樣,連空氣里都飄著溫潤的草木香,比聲能站最純凈的聲能還要清透。
“快!把那片靈晶礦守??!”
粗獷的嘶吼突然從林邊傳來。沈硯循聲望去,只見一群穿著獸皮的人正舉著石斧沖向林間空地,他們的石斧上裹著渾濁的黑紋,砍在巨樹樹干上時,金紋竟像被灼傷似的縮了縮??盏亓硪粋?,幾個穿素白袍子的人正用指尖凝著綠光,試圖護住地上堆積的靈晶——那些靈晶泛著和創世聲紋同源的金光,卻在黑紋的沖擊下漸漸失去光澤。
“阿蒼!你瘋了嗎?”白袍人里有人喊,聲音帶著急怒,“這些靈晶是地脈生的聲能本源,你用禁術吞噬它們,會毀了整片林的!”
被稱作阿蒼的獸皮男子猛地回頭,臉上沾著泥和不知是誰的血,眼里滿是紅血絲:“毀?不搶它們,我的族人就要餓死了!”他指著林外,沈硯順著他的手看去,只見林邊的土坡上,無數老弱蜷縮在那兒,他們的嘴唇干裂,連呼吸都帶著微弱的聲能波動——那是生命力快耗盡的樣子,和他在凡界見過的、因聲能枯竭而衰敗的村落一模一樣。
“聲能是天地共有的!不是你用來續命的私產!”白袍人抬手,指尖的綠光凝成一道弦,往阿蒼身前擋去。可黑紋石斧劈過來時,綠弦竟像斷弦似的崩開,白袍人踉蹌著后退,嘴角滲出血。
沈硯下意識摸向懷里的吉他,指腹剛碰到斷弦,就聽見一陣熟悉的旋律——不是他彈過的任何調子,是斷弦自己震出來的,和巨樹枝干上的金紋頻率漸漸重合。他突然明白,這不是幻覺,是創世聲紋在映遠古的影,那些人,是雙界還沒分開時的先民。
阿蒼的石斧又要落下時,林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清亮的弦音。沈硯轉頭,看見個穿青紋長袍的人從樹后走出來,手里抱著把奇特的樂器——琴身是用巨樹的枝干做的,弦不是絲線,是纏著金紋的光,和創世聲紋的光一模一樣。那人指尖撥動光弦時,金紋順著弦身漫開,落在阿蒼的石斧上,黑紋竟像遇了光的霧似的散了。
“阿蒼,停下吧?!鼻嗯廴说穆曇艉茌p,卻帶著能壓過嘶吼的力量,“地脈的聲能是織出來的,不是搶來的。你用禁術吞靈晶,吞的是地脈的根,遲早會把自己也吞進去。”
“織?”阿蒼愣了愣,又突然狂笑,“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族里的人有靈晶用,有樹影遮,當然能說‘織’!我的族人快死了,你讓我怎么等?”他猛地舉起石斧,這次黑紋更濃,連他自己的手臂都開始纏上黑紋,“今天這礦我搶定了,誰攔我,我就毀了誰!”
青袍人沒再說話,只是撥動了光弦。這次的旋律不一樣,帶著點哀傷,又有點溫柔,像風吹過剛發芽的天脈樹。隨著旋律漫開,巨樹枝干上的金紋開始流動,漸漸凝成一張網,將阿蒼和他的人都罩在里面。黑紋碰到金網時,發出“滋滋”的響,阿蒼的嘶吼變成了痛苦的悶哼,石斧“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這是創世聲紋織的網?!鼻嗯廴送白吡藘刹剑庀业男陕诵?,“它不傷人,只收禁術的濁音。阿蒼,你看——”他抬手,金網里飄出細碎的光點,落在林外的土坡上。那些蜷縮的族人碰到光點時,干裂的嘴唇竟慢慢濕潤,眼里也有了點神采。
阿蒼愣住了,盯著土坡上的族人,又看了看自己纏上黑紋的手臂,突然蹲下身,雙手抓著頭發:“我……我只是想讓他們活下去……”
“活下去,不是靠搶。”青袍人停下彈奏,光弦的金紋漸漸淡了,“聲能是地脈給的,你護著地脈,地脈才會護你。就像這樹,你給它澆水,它才會給你遮陰。”他走到一棵巨樹前,指尖碰了碰樹干上的金紋,“這是創世聲紋,天地剛生時就有了,它織了地脈,織了樹,也織了我們。我們本是一體的,為什么要搶?”
沈硯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青蕪說的“聲脈和鳴”。原來最早的先民是懂的,只是后來忘了。他抬手,摸了摸懷里吉他的斷弦,斷弦的綠紋亮了亮,像是在回應青袍人的話。
可就在這時,林外突然傳來更亂的嘶吼。沈硯抬頭,看見無數人影從林外涌來,有的裹著黑紋,有的凝著綠光,手里的武器都帶著聲能波動——是其他部落的人,他們聽見動靜,也來搶靈晶礦了。
“糟了!”白袍人臉色發白,“他們也用了禁術!地脈要撐不住了!”
沈硯感覺到腳下的土地開始震動,巨樹枝干上的金紋漸漸變暗,連空氣里的草木香都摻了點渾濁的氣息。青袍人臉色凝重起來,他重新撥動光弦,這次的旋律急促了些,金紋從琴弦上漫開,往林外涌去。可涌來的人太多,黑紋像潮水似的壓過來,金紋剛碰到黑紋就被沖散,青袍人踉蹌著后退,嘴角也滲出血。
“這樣下去不行!”青袍人抹了把血,看向身邊的白袍人,“地脈的聲能快被禁術抽干了,再耗下去,整片林都會塌。只能……只能分了?!?/p>
“分?”白袍人愣了,“怎么分?”
“用天脈樹?!鼻嗯廴颂ь^,望向林最深處——那里有棵比所有巨樹都高的樹,樹干上的金紋最濃,像裹著一層光,“天脈樹是地脈的根,用它的枝干織兩道界,把用禁術的人和護地脈的人分開。這樣,至少能保住一半的地脈,保住創世聲紋的根。”
“可天脈樹分了,你會……”白袍人的聲音哽咽了。
青袍人笑了笑,指尖的光弦又亮了些:“我是天脈樹養的,護它是應該的。只要創世聲紋還在,只要有人還記得‘和鳴’,總有一天,界會再合起來的?!彼D身,往天脈樹的方向走,光弦的旋律漸漸慢了,像在告別,“你們幫我守住靈晶礦,別讓黑紋再碰它。我去織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