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瑛連忙道:“正在拷問!那廝是個軟骨頭,沒上大刑就尿了褲子,已經畫押承認知情不報,還…還按照咱們的意思,暗示楊曄與幾個朝中官員有過密往來。”他所謂的“暗示”,自然是刑訊逼供下的誘導和偽造。
“不夠?!蓖糁钡溃耙屵@些人開口,互相指認,形成鏈條。你去,提審楊士偉。記住,不必問他是否受賄,直接問他,楊曄分潤給他的贓銀,他用于何處,又向誰行賄討好?讓他自己說。”
韋瑛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不提有無,只問細節!這是逼著楊士偉在巨大的壓力下,為了洗刷“更重”的罪名,而不得不攀扯出別人,或者胡亂承認一些“較輕”的罪行!此計甚毒!
“屬下明白!這就去辦!”韋瑛心領神會,獰笑著退下。
兵部衙署,氣氛凝重。武庫司主事楊士偉正在處理公文,突然一陣喧嘩從門外傳來。不等他起身查看,值房的門被猛地踹開,韋瑛帶著一群西廠番役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楊士偉!”韋瑛厲聲喝道,“你的事發了!跟我們走一趟吧!”
同衙的官員們驚得目瞪口呆,紛紛避讓。楊士偉又驚又怒,站起身道:“你們是什么人?憑什么拿我?我犯了何事?”
“犯了何事?”韋瑛走到他面前,將那份楊曄的供狀副本在他眼前一晃,“你的好侄兒楊曄已經招了!他侵吞的軍餉,可是有你一份!說吧,他給你的那些銀子,你都拿去打點誰了?是你們兵部的某位堂官,還是都察院的某位御史?”
楊士偉腦子“嗡”的一聲,幾乎暈厥。他與楊曄關系疏遠,何曾收過什么銀子?!這分明是誣陷!“胡說八道!我從未收過楊曄一分一毫!你們這是誣陷!”
“誣陷?”韋瑛冷笑,“到了西廠,自有分曉!帶走!”
如狼似虎的番役上前,不由分說,鎖鏈嘩啦一聲就套在了楊士偉的脖子上,當著眾多同僚的面,將他如同囚犯般拖出了兵部衙署。沿途所過,各衙官吏皆面露驚懼,噤若寒蟬。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飛遍朝堂。建寧衛指揮楊曄案,竟然牽扯到了兵部官員!而且是以如此粗暴直接的方式拿人!
這還沒完。緊接著,福建都指揮使司的張鵬在任所被西廠派去的緹騎鎖拿;京城之中,幾名被楊曄在混亂中提及的中低層官員,如刑部郎中王昶、錦衣衛帶俸都指揮使郭旻等人,也相繼被西廠番役從家中或衙署帶走。
一時間,北京城上空烏云密布,人人自危。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那份瘋狂供狀牽連的會不會是自己。官員們相見,不敢多言,只以目示意,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奈。都察院的御史們憤怒不已,紛紛起草奏章,彈劾西廠“羅織罪網,荼毒忠良”,然而奏章送入宮中,卻如同石沉大海。
皇帝朱見深看著汪直呈報的“案件進展”,看著那一個個被牽扯進來的官員名字,眉頭緊鎖。他并非毫無疑慮,但汪直在報告中言之鑿鑿,聲稱楊曄案背后可能隱藏著一個龐大的“貪腐網絡”和“陰謀集團”,這深深觸動了他對官僚集團的不信任神經。他最終選擇了默許,甚至隱隱期待西廠能真的挖出些驚人的“隱弊”。
有了皇帝的默許,汪直更加肆無忌憚。西廠的牢房很快人滿為患。拷問日夜不停,慘叫聲在夜色中隱約可聞。在酷刑和誘供之下,新的“口供”不斷產生,如同滾雪球一般,又將更多或有關或無關的名字卷入其中。案件范圍從最初的“侵吞軍餉”,逐漸擴大到“勾結倭寇”、“窺探朝政”、“誹謗君上”等駭人聽聞的罪名。
朝野震動,腥風血雨籠罩著大明朝堂。而這股由韋瑛點燃,由汪直親手扇動的邪火,正以失控的速度,猛烈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