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白居易干脆在香山寺旁邊蓋了間小屋,經常住在那里。早上,他跟著老和尚一起念經;上午,他在寺里的書房寫寫詩;下午,他跟來燒香的百姓聊天,聽他們講家里的事;晚上,他就坐在院子里,看著月亮喝幾杯酒。
他還把詩稿整理好,刻在香山寺的石頭上,叫《香山寺詩集》。有人問他:“您為啥要把詩刻在石頭上?”他說:“我老了,說不定哪天就走了,把詩刻在這里,將來百姓來燒香的時候,能讀讀我的詩,知道我曾經來過,也算是沒白活一輩子。”
九老會:八個老頭一臺戲,把酒言歡忘官場
香山寺修好后,白居易沒閑著,覺得光自己喝酒寫詩太無聊,就想找些老朋友一起熱鬧熱鬧。他想起洛陽城里還有幾個跟自己一樣退休的老頭,都是當年在官場摸爬滾打過來的,現在都閑在家里,于是就挨個上門邀請,組了個“九老會”。
“九老會”的成員有八個老頭(加上白居易一共九個):有曾經當過宰相的胡杲,有當過刑部尚書的吉皎,有當過刺史的鄭據,還有幾個退休的文人。這些老頭最小的74歲,最大的89歲,都是經歷過風浪的人,湊在一起,沒有官場的客套,只有老伙計的親近。
他們第一次聚會是在白居易的小院子里,那天正好是冬天,下著小雪。白居易提前釀好了米酒,燉了羊肉,還炒了幾個小菜,擺在堂屋的舊木桌上。八個老頭一進門,就圍著桌子坐下來,不用人勸,拿起酒杯就喝,拿起筷子就吃,跟自家兄弟一樣。
胡杲老爺子喝多了,拍著桌子說:“想當年我在長安當宰相,也跟白居易一樣,敢跟皇帝提意見,后來還是被貶了!現在想想,那些破事算啥?不如跟老伙計們喝喝酒、寫寫詩痛快!”
第七十二章白居易歸隱:活成最從容的樣子
白居易笑著遞給他一杯酒:“老哥哥,現在不提那些煩心事,當下只管喝酒!你看我這新釀的米酒,甜得很,多喝點。”
吉皎老爺子也跟著說:“我以前在蘇州當刺史,還跟白居易一起挖過河呢!那時候他挽著褲腿,踩著泥巴,跟民工一樣干活,我就知道他是個實在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聊起年輕時的事,有笑有淚——聊起被貶的委屈,有人抹眼淚;聊起幫百姓做事的開心,有人拍桌子;聊起現在的閑適日子,大家都笑得合不攏嘴。
從那以后,“九老會”每個月都聚會一次,有時候在白居易的院子里,有時候在香山寺,有時候還會一起去龍門石窟爬山。春天,他們一起去看牡丹花,在花叢里寫詩;夏天,他們一起去伊河邊釣魚,在樹蔭下喝酒;秋天,他們一起去山上摘野果,在秋風里聊天;冬天,他們一起圍著火爐,聽著雪聲嘮嗑。
有次他們去龍門石窟,看著那些佛像,白居易說:“這些佛像在這里待了幾百年,見過多少朝代的興廢,咱們這點官場沉浮,算得了什么?”胡杲老爺子點點頭:“是啊,人這一輩子,就像這佛像前的香燭,燒完了就沒了,不如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
他們還把聚會時寫的詩整理起來,編成了一本《九老會詩》,刻在石碑上,立在香山寺里。現在去香山寺,還能看到這塊石碑,上面的詩雖然簡單,卻滿是老伙計們的真情實感。
“九老會”的日子,讓白居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不用再管朝堂的事,不用再為百姓的苦發愁,只需要跟老朋友們一起,把酒言歡,寫詩取樂。他在詩里寫:“九老相顧成一笑,百年誰肯負光陰?”——九個老頭互相看著笑,一輩子誰愿意辜負好時光呢?
詩里的哲思:從“綠蟻新醅酒”到“半江瑟瑟半江紅”
晚年的白居易,詩風徹底變了——沒有了《賣炭翁》的鋒芒,沒有了《琵琶行》的委屈,只有返璞歸真的閑適和通透。他的詩里全是洛陽的日常:新釀的米酒,紅泥小火爐,傍晚的江水,秋天的楓葉,還有跟老朋友的聚會。可就是這些日常,藏著他最深刻的生命哲思。
先說說《問劉十九》: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這首詩太家常了,就像鄰居大爺在喊你喝酒。“綠蟻新醅酒”是剛釀好的米酒,上面浮著一層綠色的泡沫,看著就新鮮;“紅泥小火爐”是用紅泥做的小爐子,燒著炭火,暖乎乎的;“晚來天欲雪”是傍晚要下雪了,外面冷冷的;“能飲一杯無”是問朋友“能來喝一杯嗎?”。
別覺得這只是首喝酒的詩——外面天寒地凍,屋里卻有暖爐和熱酒,這種“冷”與“暖”的對比,藏著白居易對生活的熱愛。他經歷了官場的冷,經歷了貶謫的苦,現在終于找到生活的暖——一杯熱酒,一個朋友,一個暖爐,就足夠了。這不是消極避世,是懂得珍惜眼前的美好。
劉禹錫是他最好的朋友,倆人都經歷過貶謫,晚年在洛陽重逢,感情更深。有次劉禹錫來他家喝酒,外面下著雪,白居易就寫了這首《問劉十九》,劉禹錫看了,立馬回了首詩:
“洛陽城里花如雪,陸渾山中今始發。旦夕思歸不得歸,愁羨浮云漫空滅。”